谢玄自顾自地说,语方知也不插话,耐心地听他倾诉,知道怎么劝都没用,让他说出来就好了。
语方知又叫小二去端解酒茶,不能再放任他如此喝下去。
楼下嘈杂,有人在尖声说着什么,语方知听不清,但是厢房外的砸门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指挥使!出事了!”
谢玄亲卫急得顾不上僭越,破门闯进来,“城外西侧苍山下突发大火!都快烧到城门了!”
“你说什么?”惊跳起来的是语方知。
谢玄也醒了,杵着长剑站起来,喝多了腿软站不住,亲卫和语方知一人扛一边,硬是把他扛下了楼。
城中已经流言四起,都在揣测城外的那场大火。
城南高楼高不过城墙,可站在高处,也能窥见翻滚的浓烟,甚至能听到树枝噼啪断裂的声响。
阁内美酒佳肴没人动,全都围到窗边看那场突发的大火。
“此处最能饱览盛京的景致,可惜黑烟燎日,看不太清楚了。”黑鹰颇为可惜地叹道。
众人纷纷附和。
严辞镜站在最末,越过众人,他看见魏成细小的眼中迸射出精光。
他心中清楚,此次谋划,惨败于只手遮天的魏成手中,而魏成,正对着浓烟,欣赏他的杰作。
“严大人,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黑鹰绕至严辞镜身前,担忧道。
严辞镜垂眸,道:“此处离浓烟最近,熏得有些不适。”
黑鹰笑:“严大人且看着,刑部杨大人已经去了,军巡铺也去了,”他往下一瞧,惊喜一笑,“谢指挥使也姗姗来迟。”
严辞镜跟着往下看去,只见谢玄被语方知连拖带拽地往城门外拉。
旁边有人在嘲笑,谢指挥使怎么喝得烂醉?又有人假模假样地叹息,苍山上就是水云寺,平日登山进香的人不在少数,不知伤亡如何。
黑鹰揽着严辞镜的肩:“严大人到底怎么了?”
严辞镜袖中的手早以紧握成拳,他颤抖道:“亲友今日上水云寺,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哦……”黑鹰道,“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语方知扛着谢玄赶到的时候,城门外已经围了一大帮人,指着苍山山脚的火势七嘴八舌。
苍山离城门不过两里路,要不是城门前土壤贫瘠不长草,火早就燎了过来,但苍山附近零星散布了五县呢?要去水云寺进香的香客也多,不知情况如何。
谢玄酒醒了,跟着军巡铺的队伍往苍山赶去。
靠得越近,灼热的气息越来越令人窒息,语方知看着山下丛林中的一片火海,目光越发幽暗,又看到傅淳背手立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心情愈发沉重。
谢玄没注意到语方知脸色不对,喊他搭把手,把军巡铺运来的碎雪和水袋拿去灭火。
“上山的路被火拦住了!山阴处五县不知情况如何!”
正说着,有一薄甲禁卫狂奔而来,是城南禁卫军的哨兵,来汇报说还好火势发现得及时,禁卫军已经用湿土阻止火势蔓延,五县并无人员伤亡。
这火前没挨城,后不压村,就被困在苍山山脚,情况还不算太糟。
“水云寺在山顶,山腰处的雪还没化透,香客往山上跑远些,应当不会被烧。”谢玄抹了把额间的汗,转头看见语方知脸色铁青,杵他一把,问,“怎么了?”
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那里林子最密,最易迷路,寻常人不会往那里走。”
语方知把手里的雪块搓成细沙,道:“那里火势最大。”
谢玄点头:“没人去就行,烧就烧吧。”
谢玄不知,语方知却是心知肚明,那里藏着间废弃的茅草屋,草屋前的暗洞里,藏着一百零九具禁军的尸体。
他想用堆成山的尸体逼出魏成跟旧事的联系,没想到大火做了拦路虎。
待大火将茅屋燃烧殆尽,他也依然能认出暗洞的方位,但语方知已经确定这场蹊跷的大火出自魏成之手了,计划败露,他不能再轻举妄动。
张少秋真是蠢得可以!
“你说什么?”谢玄疑惑地看着语方知。
语方知赶紧否认,没想到竟然骂出来了。他将魏成的把柄白送给张少秋,张少秋就算不用,也不该走漏了风声。
一旁的谢玄醉意已经下去了,他呼呼喘气,看了一眼站在外围的傅淳,疑惑道:“怎么大理寺也来人了?”
语方知看了一眼,道:“路过罢了,看着要走了。”
谢玄跟着军巡铺办事,是要拿命跟火拼的,语方知跟他身边,鬓角的发都烧焦了,脸上黑了好一块,身上的锦衣也被烟熏得发黑。
“好热!我受不了!谢兄!我先走一步!”语方知告辞离开。
谢玄不会拦他,但还是笑骂了一句:“纨绔!”
语方知回城,本意想去大理寺找傅淳把今日的事情好好捋一捋,但眼下这个节点太敏感了,大火起得突然,让傅淳的出现极为突兀,他不好现在赶去添乱。
还有严辞镜,他今日去赴宴,而魏成选在今天开宴必不是巧合,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让开!让开!”
城门处拥挤的人群让出一条道,一辆马车往城外驶去。
只因车上马夫凶悍,守门的官兵也不敢喊停盘查,语方知就多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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