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粉团捏的脸蛋,司空能守得住?保不齐三天就给人跑了。”
“嘘嘘嘘——看过来了。”
胡吱气恼地瞪她们:“司空不是傻子。”
三三两两妇人聚成堆,嘻嘻闹闹地笑着,并不以为然:“瞧这小哥儿脾气大着呢。”
“村里傻子叫司空,买个哥儿当夫郎,生个娃娃会瞎盲……”小孩子围着两人,嘻嘻哈哈地唱。
胡吱看向司空。他浅棕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戾气,可手却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呵,司空气势唬人,就是行动上嘛,缩头乌龟一个。
胡吱无奈将人护在身后,大声呵斥道:“小狗崽子们滚一边去。”
熊孩子们被吓退了几步,远远坠在后面。
小孩不像大人懂得装点内心的想法,他们是最纯真的天使,也是最邪恶的魔鬼。司空是傻子的时候,毛孩子们怎么欺负嘲笑他,司空都木愣愣的没反应。父母的纵容,让他们对司空的欺辱,不觉羞耻,反而成为得意开心的小把戏。
有个七八岁的圆头毛孩子不甘心被训斥,趁司空不备,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司空往前踉跄,胡吱顺势揽腰护住。
胡吱有些恼了。他扶好司空,折断头顶的柳条枝,柳絮似雪,扬了他满身。
他拿柳枝抽圆头孩子的屁股,下手毫不留情。
“让你欺负我的人,打不死你!”胡吱骂道。
圆头孩子到处闪躲,枝条甩打到光/裸手臂,抽出一条血痕,疼得号啕大哭。
嚼舌根的妇人中,有一个年约四十,包着蓝头巾的妇人,急匆匆向前制止。明明胡吱的动作很慢,那打人的枝条却总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她,抓不住。
蓝头巾妇人气急败坏地骂人:“你一大人和小孩子计较什么?还要不要脸?”
胡吱停下手,圆头毛孩子哭诉地跑进妇人怀里,妇人心疼得直掉眼泪。
胡吱无辜地耸肩:“我若骂你儿子是傻子,是结巴,你难道不想抽人?没抽死你,就算是我客气。”
妇人气得够呛:“能是一回事吗?你是大人,他还是一不懂事的孩子,你和孩子计较什么?”
翻来覆去车轱辘话说了好几遍,就一个意思,孩子小,岂能当真计较?
胡吱听得稀里糊涂,小孩子怎么了?孩子小,他也要计较,偏要计较。
“我就计较!就计较!”胡吱大声回应。
妇人被胡吱理直气壮不要脸的气势惊住 。半声啼哭噎在喉咙,呛得连连咳嗽,分外滑稽。
“不论大人还是小孩,再说司空是傻子,我见一次打一次。”
胡吱撂下狠话,一掌拍在身侧柳树。成人手臂粗的柳树连根拔起,哄然倒下。漫天飞絮似雪,晃得人睁不开眼。
“别看我是小哥儿,我从小跟着二舅家的表姑爷学武,一拳打死吊睛大老虎不成问题。”
胡吱说罢,心虚地窥了一眼司空。希望司空不要想起曾经的他被吊睛大白虎随意捶打。
那时的胡吱是条赤狐狸,司空自然不会有所联想。实际上,他对虎口脱险的记忆十分模糊,完全回忆不起来当时的情景。
胡吱会武的理由,司空在内心稍一盘算就知不合理。胡吱的手指纤细娇嫩,丝毫没有操练兵器的茧子,身段丰润,亦未有习武人的硬实,可轻松一掌就能折断大树,功力不可谓不深厚?
胡吱既不像农家子,胡搅蛮缠又一身功夫,也不像大户人家养出来的样子。
胡吱谎话连篇,身份成迷。按照司空的性子,应当立刻赶胡吱离开,可是……他不喜与人交流,胡吱代他说话。他被人簇拥,厌恶而紧张,胡吱为他驱逐。
天秤的砝码增增减减,司空的心也随之上上下下,做不出决断。
一片衣角被塞进了手里。司空从杂乱的情绪中抽离,他听到胡吱说道,“牵紧点。”
司空微愣。罢罢罢,他左右没任何可供人图谋的,身份成谜就成谜吧,迟早一日会知晓。
松开胡吱的衣角,司空从怀中掏出素白手帕:“柳絮眯眼呛鼻,你遮掩一些。”
“哦。”胡吱乖乖掩住了口鼻。手帕上有清淡的皂荚香味。
两人离开后,妇人们的议论声渐响。不过须臾,全月桥村的人都知道司空娶了个凶悍能打不讲理的小夫郎,更奇怪的是司空不傻也不结巴了,说话条理清晰得很呢,哦,声音还出奇得温柔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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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理七在月桥村开了十几年的米粮店。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还卖稻米种子青菜种子,锅具碗筷……说是米粮店,实则为杂货店,啥啥都卖。
米粮店常年敞开的两扇木门,进去便是柜台。这里和城里的店铺不同,从不把货品摆在前面,而是安放在柜台后面的一墙木货架上。要想看货品,必须经过柜台的伙计。
村里不少人爱贪小便宜,若是摆放在前面供人挑选,买一罐盐,还想抓一兜米的便宜,拦都拦不住。
若是赵理七大度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抠门性子。他家是村里唯一一家米粮店,村正又是赵理七的三太爷,赵理七卖货从不捎带便宜,就连店中的货品,一日都要清点三遍,少了半升米,便要责怪妻子看不住店。人称赵三点。
春末夏初,晌午的日头已有几分热死人的毒辣。赵三点开着门,迎着光,一丝不苟地查点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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