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似乎觉得他的答案很滑稽。“你不用说了。”
“真不是因为我讨厌你!”段非拙提高声音,“我不讨厌你,一点儿也不讨厌,我……”
他的声带仿佛变成了卡壳的机器,怎么也运转不起来了。
最后他只能讷讷地望着Z“我希望你能知道,我……”
Z微微一动,一缕白发垂落肩膀。
“我知道了。”
窗外,春季的原野郁郁葱葱、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漫天乌云,洒在两个人脸上。
火车抵达了国王十字车站。望着车站的玻璃穹顶,段非拙由衷产生了一种回家的喜悦。
下了车,他在月台上遇见了两个意外的人。
其中一个是色诺芬。这黑发黄眸的男子倚在柱子上,吹着口哨,一脸梦游似的表情,好像他是无意中走到这儿来的。
“老大!”看见Z和段非拙,他懒洋洋地摇了摇手,“想不到你们竟然活着回来了!”
Z嘴角抽搐“怎么?不希望我活着回来?”
“哪有,我由衷地表示喜悦!”
色诺芬嘴上这么说,但Z一转头,段非拙就听见他小声嘀咕“可恶,居然毫发无损,我又输钱了。”
……这家伙怎么天天拿别人打赌啊?
Z转过身,面向段非拙“我和色诺芬待会儿要去拿托运的货物,就不送你了。”
他说的货物指的是从斯通医生那儿没收的东西。
段非拙都想和他告别了,然而话还没说出口,Z忽然语出惊人
“从下周一起,你来异常案件调查科上班。”
“嘎?!”段非拙发出介于人和橡皮鸭子之间的声音。
Z像是没听见他的怪声,继续淡定地说“你还不算正式成员。一周来上个三天班没问题吧?”
问题大得很啊!
色诺芬笑嘻嘻地火上浇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因为你表现得很出色,所以我们打算提前录用你啦!”
“不是说你们只录用年满二十一周岁的人吗?!”段非拙抓狂。
“哎呀,事急从权嘛。我们现在这么缺人手,雇佣童工就雇佣童工咯。”色诺芬摊开手。
段非拙的冷汗一瞬间就浸透了衣服“可是……我……我还没准备好啊……”
“当个普通文员还需要什么准备?你是不会写字还是怎样?我们又不是让你白打工。付工资的好吧!”
不好!段非拙内心惨叫。他才不要去苏格兰场呢!他才不稀罕警夜人的工资呢!他要回家,他一辈子都不要走出家门了!救命啊!
然而Z哪里管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俊美无俦的脸上像是写了“那就这么定了”一行字似的。
“明天早上九点,苏格兰场见。”他嘴唇一弧,向段非拙伸出手。
望着那只手,段非拙欲哭无泪。
他很想拒绝,可拒绝需要光明正大的理由,他哪来的理由呢?总不能直接告诉Z“对不起,干不来,因为我是你们的死对头——秘境交易行的主人”吧?
对一般人而言,能去苏格兰场当文员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他要是拒绝就太可疑了。
他只能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握住Z的手。
Z摇了摇他的手,接着猛地把他拉到自己身前。段非拙一个趔趄,撞进了Z的怀里。
白发警夜人短暂地拥抱了他一下,接着一把推开他,若无其事地和色诺芬走向货运车厢。
段非拙呆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搞什么啊……Z是在……是在捉弄他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
当他们离开,石中剑才敢开口“完了,小子,完了。你有什么遗言吗?我建议你早点立遗嘱,挑好棺材、墓地和墓志铭。我听说有些人会在别人的墓碑上乱刻墓志铭,所以还是早点儿决定比较好。”
“你闭嘴!”段非拙仰望天空,眼含热泪。
段非拙在法兰切丝广场49号下了车,挥别林恩先生,接着拎起行李登上楼梯。
到了家门口,他正要掏钥匙,门却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撞向他胸口,宛如一只愤怒的小鸟,差点儿把段非拙的内脏都给撞到位移。
“主人,欢迎回来!”
阿尔穿着围裙,兴高采烈地说。
石中剑忽然冒出来一句“一回家就有个小男孩身穿女仆装……啊不是,男仆装迎接你,总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微妙呢。”
段非拙翻了个白眼,将行李箱和外套一一递给阿尔,至于石中剑,他直接把它丢向柜子。石中剑滋儿哇乱叫。
“我读过报纸了,主人!报纸上说阿伯丁连环杀人案已经告破了!虽然报纸上没提您的名字,但我知道您一定居功至伟!”
阿尔一边挂起外套,一边向段非拙投去崇拜的眼神。
“那些记者不会把您的名字写下来的,他们只想把功劳记在本地警察头上。就像雷斯垂德每次都要抢福尔摩斯的功劳……”
段非拙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沙发,一头栽倒在上面。
“我也没做什么……”
他一直觉得,阿伯丁连环杀人案还没有完全终结。邓肯·麦克莱恩仍然不知去向。必须等他也落网,案子才算真正尘埃落定。
“您太谦虚了!”阿尔喊道,“真可惜我不像华生医生那么妙笔生花,否则我一定会把您的事迹记录下来,告诉全世界您有多么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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