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做工粗糙的桌子、一张小床、两把椅子。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坐在床上。
屋内唯一的光源是色诺芬手里的提灯。即使光线这么昏暗,段非拙也看清了女人的脸。
她不就是昨天在村庄广场上拦下他们、称阿尔为儿子的那个女人吗?
Z礼貌而平淡地说“您好,普劳先生,普劳夫人,我们来打听一下您儿子的事。”
普劳夫人已经瘦得脱形了,头发凌乱,双颊凹陷,唯有那双黑眼睛闪闪发亮。
“我的儿子,我的巴尼,你们找见他了吗?”她激动地抓住Z和色诺芬,“你们是警察,对吗?你们找见我的儿子了吗?”
Z没有推开她,任由她那么抓着,说“能给我们说说你儿子失踪的事吗?”
普劳夫人猛地点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穿着蓝色上衣,灰色裤子。上衣很大,是拿他父亲的旧衣服改的。那孩子的头发是褐色的,眼睛是蓝色的,他这么高……”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起儿子的外貌特征。段非拙一阵心酸。自打她儿子失踪以来,她或许无数次在路上拦下陌生人,复述着同样的话,只为打听到关于儿子的只言片语。
普劳先生把妻子拉开,让她坐在床上,回身说“那天是周日,我们都在田里干活儿,那孩子去上主日学校。他本来上完学就该回家的,可直到晚上都没回来。和他一起上主日学校的孩子都说,他们放学时还在一块儿的,可一转眼他就不见了。于是我们就发动全村人一起去找。在主日学校到村庄之间反复搜索了好几遍,却一无所获。”
“别的地方搜索了吗?”Z问。
普劳先生点点头“周边都搜遍了,附近村子的村民听说有孩子失踪,也加入了搜查团。郡里的警察也来了,勋爵大人听说了这事,还派了庄园仆人来帮忙,甚至借出了几匹马。但是……”
他神色一黯,再也说不下去了。
Z接着问“橡树林里搜了吗?”
普劳先生惊讶地眨了眨眼“您是说勋爵大人的那片私人林地?当然也搜了,但什么也没找到。您觉得那孩子是在林子里迷了路?”
“当时负责搜索橡树林的是谁?”
普劳先生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这个老实的农夫皱着眉头回忆了半天,说“橡树林是勋爵的私人林地,别人不能擅闯,而且进去了也容易迷失方向,所以是管家郝特先生带了一批人去搜的。”
“我明白了。”
Z朝普劳夫妇行了个触帽礼,“我们已经打听完了。告辞。”
“等等!”普劳先生叫住他,“您是什么意思?您难道是说,郝特先生搜索时没有尽心尽力,遗漏了什么线索?”
“我什么都没有暗示。”Z冷冷道。
普劳夫人无助地抓住他的手,声音颤抖“你们能找到我的小巴尼吗,警察先生?”
色诺芬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松开手。他蹲下来,平视普劳夫人的双眼,说“我们会尽一切努力的,夫人。现在睡吧,把一切忧愁烦恼都忘掉。”
他用文明杖轻触普劳夫人的额头。
形销骨立的女人打了个呵欠,往床头一靠,闭上了双眸。
她的丈夫惊愕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确认她只是睡着了。
他转向色诺芬,双手不安地捏着衣服,像是在为之前的冷硬和无礼而感到羞愧。
“谢谢,先生,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谢谢您。”他感激地低下头,“自从巴尼失踪,她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每夜都在噩梦中醒来,一直哭泣到天明。”
色诺芬笑了笑,对他点头致意,拎起提灯走出小屋。
段非拙知道他们要走了,他也该快点儿离开。
他一转头,对上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牧羊犬,大概是普劳家养的吧,正吐着舌头,朝段非拙呼哧呼哧地喘气,嘴巴咧开,形成一个快乐的笑容。
乍一看怪可爱的,段非拙很想RUA一把。但他忽然觉察到了一个问题。
——普劳家的狗,何以多看他两眼?
幻形叶这东西……是不是对动物不起作用?
石中剑当初只说,幻形叶可以让“他人”对他视若无睹,那么“他动物”呢……?
牧羊犬摇着尾巴,然后大声狂吠起来。
它外表那么可爱,叫声却震耳欲聋。吠叫的时候,口水差点喷在段非拙脸上。
——石中剑,我可真是谢谢你了!段非拙绝望地想。要是哪天我死了,墓志铭一定要写“不要相信诈骗邮件和石中剑”!
“谁在那儿?!”
说时迟那时快,Z一个箭步冲向窗户,轻巧地翻出窗外。
段非拙下意识地转身逃走。Z比他更快,按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段非拙面朝下栽进泥土里,摔得七荤八素,觉得自己的鼻梁都要摔平了。鲜血从鼻腔里涌出来,流进嘴里,跟泥土的苦味、幻形叶的肥皂味混合在一起,简直销魂得无话可说。
Z骑跨在他背上,一只手反剪他的双臂,另外一只手揪住他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把他的脑袋往土里按去。
“是你!”发觉偷听者竟是段非拙,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俊美的脸庞登时腾起一股冰冷凛冽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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