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会神,察觉到周围的魔气有些动静,有人从长阶末端的黑暗处走了出来,浑身鼓荡的魔气化作条犹如黑蛇般的锋锐利刃,朝着他的方向疾射而来。
洛清微暗自皱眉,下意识抬手捏决去挡。
意料之中的没挡住。
那道尖锐的魔气形如实质,迅猛无比。
眼见着就要至他于死地,却在接触到他之前灵活拐了个弯,炸开了他面前栽种着碧铃草的白瓷花盆,清脆的“咔嚓”声中,洛清微被炸开的大蓬泥土扑了满脸、直接迷了双眼。
夹杂在泥土里的碎瓷片划过脸颊,伴随着清晰的疼痛,他闻到了淡淡的鲜血味道。
是他的血。
洛清微挽了衣袖,将脸颊发梢上的泥土稍稍拭去,玄默色的衣袖上看不清血迹,倒是黄褐色的泥土异常的显眼。
脏兮兮的。
脑子里闪过丝念头,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平静且冷淡的看向来人,“师叔这是何意?若真想杀人,何必假手于这两枚小小的碎瓷片。”
“呵。”清薇发出声尖锐的冷笑,看着他的眼神里翻滚着浓烈、扭曲的恨意,“如今魔宫里谁人不知,你是魔皇亲自请回来的贵客,是整个魔道的座上宾,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岂敢动你。”
“我可是奉了魔皇陛下的命令,专程过来给你送灵草和灵石的,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还请清微师侄解惑。”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跟前。
距离的近了,满脸的恨意和妒忌越发掩饰不住,再开口时的语调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洛清微,你凭什么?!”
话音未落,洛清微已经被人牢牢拽住领口,被迫向前靠过去,看着那张跟自己异常相似的脸庞不断狰狞扭曲,毫不掩饰的疯狂和恨意展露无遗,“说啊,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占据我的名字,凭什么成为芫青的徒弟,凭什么取代了我在太一仙宗的位置?!”
“你原本是个被人抛弃、混迹街头的肮脏乞丐,不过是恰巧长了张与我相似的脸,凭什么就能取代我的位置!你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若非是你出现在慕芫青身边,他怎么会任由我被封印在魔道数百年,而不想办法救我。”
“你知不知道封印下有多黑多冷,你知不知道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被魔气寸寸侵蚀血肉筋脉是多么的冰冷痛苦,那种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感觉究竟有多么绝望!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三百年才等到封印松动,回到太一仙宗时看到你这张脸、听着你占了我的名字的时候,有多么想杀了你!”
因暴怒和仇恨肆意鼓荡的魔气化作利刃,割破了防御阵法已经失效的衣袍,在他身上留下各种细碎的伤痕。
血腥味越发清晰,那双泛着恨意的眼睛被刺激的血色渐浓。
洛清微被勒住了脖子,呼吸不顺,喘着气咳嗽了两声,哑声道,“师叔,你疯了么。”
清薇师叔或许不幸,但不幸的源头并不是他。
三百多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正因为他师尊在战场上临阵突破,才有了仙道的险胜、堪堪将封魔大阵修复的能够使用。
当时他师尊渡劫成仙尊,为此方天道不容。
察觉到就是数十道的玄雷劈下来,自身难保,只能躲在重重禁制下试图与天道对抗,即便是没有他的存在,也不可能如同清薇师叔所说,打开封魔大阵救人。
即便是师尊有那个实力,也不会那么做。
一边是仙道众生,一边是关系不怎么亲密的师弟,以洛清微对他师尊的了解,他师尊这个仙尊当得虽然不怎么威严,却也并非是“杀尽天下苍生,只为一人”的性格。
至于两人相似的长相和名字,并非他能控制、亦非他所愿,他因此所遭受的冷遇和磨难也不少,当初清薇师叔回太一仙宗,情况未明。
他因误会师尊跟师叔情投意合,主动避开前往蓬莱,期间出了意外,还差点丧了命——若要怨天尤人,那他才该是恨清薇师叔入骨,恨不得将其拨皮抽筋!
至于他会出现在魔道,也根本不是他想来的。
“是呀,我早就疯了!”
拽着他的人猛地手指用力,满意的欣赏着他因为呼吸不畅涨得满脸通红,细碎的伤口处血迹和泥土混合着,狼狈不堪,“都是你们逼我的!你若是好好的待在慕芫青身边,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现在这里,洛清微,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不过区区元婴,不仅能让慕芫青为你神魂颠倒,大开杀戒,还能让魔皇对你另眼相看,视你为座上宾,让我不远千里去太一仙宗买灵草?”
这才是清薇想不通的地方。
他跟洛清微长相神似,天赋更是相近,慕芫青也好、墨焱也罢,分明都是他先遇见的人,偏生两人对他的态度只是平平无奇,却对洛清微另眼相看。
慕芫青也就算了,当初他身边尚有青云在,慕芫青不愿意与他交好,他就选择跟青云联手将慕芫青的势力架空,让慕芫青知道他的厉害。
可为何墨焱也是这样?!
同样是以仙道修士的身份跌落魔道,在茫茫翻滚的魔道中求生存。
凭什么他就形单影只、提心吊胆的艰苦摸索,独自忍受吞咽着魔气蚀体的痛苦和冰凉,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中摸索了三十年,才敢战战兢兢的走进地底,试探着接触当时正被封印在地底的魔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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