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片刻,他小心翼翼抬起袖,摸了摸林秋白柔软的脸颊。
指间触感细腻温软,像是一碰即碎的脂膏,他勉力将潮水般疯涌上来的欲压回胸口,定定地望着他:“和为师回上清山。”
突然之间,一连串笑声突兀响起,云流玅慈悲的脸在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轻声道:“寒兄……是在同我抢人么?”
此时云流玅眉间一点朱砂殷红似血,就像染血的慈佛,面目狰狞而疯狂。他话是对寒临霄说的,眼睛却一瞬不瞬望着林秋白,周围分明有花有树,他的瞳孔却只倒映出林秋白的身影。
林秋白嗓音软糯无措,“绝对是搞错了……”
云流玅指尖一动,原本盘卧在他膝头的红毛稚鸡睁开眼,豆子眼看到林秋白,骤然一亮,扑扇着翅膀,把周围人冲得东倒西歪,其他人感动不敢言纷纷躲避,它就像倦鸟投林直冲冲撞进林秋白怀里,含含糊糊哼唧着,明显是久别重逢。
云流玅含笑望他。
似乎在说,瞧,连鸡都认出来了。
林秋白:“……”
云流玅笑意不减,他看向脸皮直抽搐鸿羽真人,“你是秋月在修界的师尊?据说他对你百依百顺……非常好?”顿了片刻,他笑意更深,嗓音清润动听却有股冷彻肺腑骨髓毛骨悚然的凉意,“但那不过是他可怜你罢了,毕竟当年他为了我,付出的远比你多的多……”
众人:……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听见这样的话他们下巴都要惊掉下来。
原来他们以为的言听计从,从不拒绝只是因为可怜鸿羽真人吗?毕竟他们本以为林秋白对鸿羽真人一心一意,现在看来是师从三家,那么所谓的情深似海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鸿羽真人虽然是渡劫期大能,名动天下,但和药祖无法相提并论,一个是生活在传说中的人物,这么一看,林秋白的态度不像用情深重,更像是……可怜他?
如此一来,就能说得通了。
场面一度鸦雀无声,大家都拿同情的目光向鸿羽真人的……头顶望去。
原来……这才是真相啊。
周围道衍宗弟子面带尴尬,鸿羽真人头上绿得像是能挤出绿汁,细看眼底还有几分愠怒和不可置信。
他一直以为林秋白对他一片痴情,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怨无悔,他们是师徒,仅次于仙侣的亲密关系,但现在现实却告诉他,这样的亲密关系,除他之外,林秋白还有两段。
师尊很多,根本不爱他。
他甚至平庸得排不上号。
一时间,心里怒意翻腾又有些拔凉。
尤其是周围遮遮掩掩投来的怪异目光,透露出怜悯和八卦意味,更无异于伤口撒盐。
云流玅说完奚落的话就不再分他半点目光,只望着林秋白柔声道:“随我回三十三天吧。”
林秋白正要拒绝,腰间忽然一紧,原来云流玅拨下指间的玉戒,数十串玉环一环扣一环,如同九星连珠,紧紧缠住他的腰部,让他寸步难行。
看来是执意不让他走。
玉环通透明彻,像玻璃琉璃片一般透光,细看里面流淌着与毛细血管极为相似的毒菌,绝非等闲玉制法器,而是沁毒炼制的药玉,就是大乘期修士碰上一下,都无力回天。
林秋白一动也不敢动。
失而复得的小徒弟就在眼前,纯阳剑灵的执念空前强大,寒临霄好不容易才抵御住他的蛊惑,睁眼就看见这一幕,吐纳之间,拔剑向玉环斩去。
他不会纵容纯阳剑灵欲望,亦不会容忍云流玅禁锢林秋白。
这一剑敛尽山河,压迫感极强,掌门长老们也不敢托大运功抵抗,领着门下弟子远远躲开。
玉环碎裂,里面毒菌刹那间被碾成粉齑,云流玅指骨抽了抽,唇边笑意逐渐扩大,转眼两人你来我往过了上百招。
云流玅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却不擅长与人搏斗,若非寒临霄需要分神压制纯阳剑灵,两人也不至于暂时平分秋色。
现在只有修兆珹和宿蔼敢同林秋白站在一块儿,他们所站的地方始终平平安安没有被波及,都注意避开了他,不愧是老祖,哪怕打得如火如荼还能兼顾不压死脚下的小蚂蚁,也是……很尽心了,其他人站地方就没有那么走运,不是莫名石岩被削成两半,就是山岳被一掌拍成粉末,石齑从半空中砸落下来,一时间宛如冰雹降雪。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一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如同瑟瑟发抖的小鸡崽,被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地撵来撵去,心惊肉跳地看着两位大佬交锋。一时间昏天黑地,山河色变,眼睁睁的看着寒临霄信手一挥,连绵山峰被削平大半,在澎湃威压下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众所周知纯阳仙君和三十三天药祖是亲兄弟,这样的粗大腿抱一条他们死而无憾,但林秋白竟然一次性抱上两条!他们看着浑身上下写满平平无奇的青年,心里简直想骂娘。这还不算,就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还能令两位老祖反目成仇,为争夺他不惜兄弟相残,同室操戈!太凶残!太难以置信了!
这样的丧心病狂的八卦适合他们看吗?会不会遭到天遣?
林秋白不在意周围的视线,面对担忧的修兆珹和宿蔼,他宽慰道:“没事的,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修兆珹凝视着眼前的青年,纤翘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眼眸盈满柔和水光像是晕染开的花涟,面容透出一丝苍白,他心弦蓦然一颤,之前想问的话就问不出口了,他只想看见他愉愉快快的,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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