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吸血鬼凝重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崔斯坦挥舞着十字剑冲在前方,阿什利的钢针从亚伦的视觉盲区飙射而出!
亚伦一手格住崔斯坦的剑,一手摸出小刀,看也不看就毫不留情地将黑色的长针挡了回去。几根长针刺穿了女孩的手掌和手臂,穿过小臂钉在远处木椅上的针却没有带一点血。阿什利咬开绷带,露出两条白骨森森的手臂,零星黏在骨头上的肉已经持续生长、腐烂、流脓了两百多年。
她绕到亚伦身后,亚伦立刻压下崔斯坦的剑,瞬间与对方交换位置,一脚将崔斯坦踹向她眼前。但是他刚喘了口气,不需要呼吸的崔斯坦已经腰上用力直接起身,一剑当头朝他劈下!
阿什利抓着崔斯坦的肩膀随他起身,趁亚伦双手横剑格挡的时候,手上用力,一条腿像鞭子朝他头顶重重砸下;亚伦一脚蹬在崔斯坦小腹上借势后退,还是被阿什利踢断了鼻子,登时咳嗽了几声,吐出血来。
不等他反应,崔斯坦和阿什利已经再次围拢上来。
“为什么偏偏对我们这么残忍呢,亚伦?”这一次,阿什利终于成功地扑到亚伦背上,两只连接着白骨的小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咽喉。她的语调毫无起伏,语气却埋怨无比:
“谁都想体面点过日子的,谁也不想做坏事的,每个人都想做米哈伊尔·库帕拉。”
“贞洁祭祷”比崔斯坦的十字剑长一些,亚伦涨红了脸,剑锋与对方交错而过,险而又险地刺穿了崔斯坦的手腕;但崔斯坦像是没有痛觉一样,紧握十字剑,向前一步,将剑尖送入亚伦的手背。
亚伦腾出一只手折断了阿什利的左臂骨头将她摔在地上,握剑的手迟疑之后依然斩断了崔斯坦的手腕。一团肉块从断面处涌出,再过一会儿就会长成一只完整的手,但亚伦知道那只手曾经遭受的折磨也会永远留在其中。
“给教会带来丰收的是谁?是米哈伊尔·库帕拉吗?是你看不起的你的同胞,是我们这些肮脏下贱的吸血鬼!”崔斯坦咆哮着抄起长椅,“你有闲心同情黑鬼却不愿看我们一眼吗,父亲?!你有没有见过教会的沙漠?流奶与蜜之地当然没有沙漠,在米哈伊尔·库帕拉出生之前,吸血鬼像蚂蚁像爆炸的粪桶一样在银色的沙漠上开垦,是我们的同胞开启了神权复兴的时代,在那之前我们是叛国者、叛教者、小偷、奴隶和妓女、私生子,随便哪个监牢都能找到比我们更罪大恶极的人类,凭什么是我们?!”
亚伦猝不及防被他当头砸中,一阵眩晕之中看见阿什利在摇晃的大地上寻找被他丢出去的断臂,旋即本能地横剑格挡,手抖了两次才堪堪拦住。崔斯坦逼近他的身前,一把匕首刺进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还差一点就能碰到那颗新生的心。
“没有人该被奴役,崔斯坦。”亚伦喘息着说。
崔斯坦知道他手下留情了,也在“贞洁祭祷”的剑锋下松开匕首后退两步,尖刻地笑道:
“漂亮话谁都会说!所以教会不是剥夺了我们的人类身份吗?合理地仇恨我们、合理地奴役我们、合理地屠杀我们——”
“我猜米哈伊尔·库帕拉从来没有跟你谈过‘万人峡谷’的那场战斗。”阿什利重新用绷带绑紧左臂,等待着过一会儿它自己接好,“我和崔斯坦求他不要杀他们,他们不是联邦人,他们还要回家,他们还有机会……可要不是我们跑得快,他会连我们一起杀了。你的好米沙哪里是什么天使?但凡见过他是怎么屠杀我们的同胞——你的同族人的,都会明白一个事实。”
三个吸血鬼同时抬头,望向高处那双遥远的、时不时被龙枪遮蔽的金色眼睛。
崔斯坦咬牙切齿:“他就是个恶魔。”
亚伦喘匀了气,抹了把头发,猖狂地笑着说:“蠢货,崔斯坦!我喊他好米沙,觉得他是个天使,只是因为我喜欢他。你不是爱阿什利吗?那你不觉得她也是个小天使吗?做不到的话,你不如我。——我最后说一遍,把‘早晨之星’给我!”
亚娜飞起一脚踢断了乔纳森的手腕,后者的大刀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往这边飞来。乔纳森没有恋战,利落地就地一滚,丢下亚娜过来找自己的武器。但是先他一步,崔斯坦一跃而起,抓住刀柄朝亚伦斩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乔纳森闪身拦在了亚伦面前,面色阴沉,两只紫色的眼睛在灰扑扑的凌乱白发之下显得格外凶狠。他甩出长鞭卷住崔斯坦的脚踝使他失去平衡,旋即和亚娜对付他一样踢开了崔斯坦手中的刀,咬牙切齿地说道:
“把你的脏手拿开,哈代!这是玛利亚的刀,你也配用它吗?”
崔斯坦额头暴出青筋,挺身而起用双腿夹住乔纳森的脖子,低吼道:
“你也配嫌我们脏,乔纳森·比安琪?!谁才是吸血鬼?!是我们吗?!我们只是喝点血,人本来就该每个月放放血,我的牙还比三流诊所的针头干净些!——但烈阳城里的人呢?所有那些所谓的普通人呢?他们心安理得无忧无虑地侍奉太阳神,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
在乔纳森发疯的时候,亚伦已经把阿什利绑了起来。
崔斯坦和乔纳森同时松开对方,看也没看,后者抄刀去抢亚娜手上的锡笛,前者弓着背小心地靠近亚伦,想要救出阿什利。
“亚伦,爱德华兹少爷,你也他妈不过是躺在砧板上挨几下刀子,我和阿什利才是被下到了地狱里!”他哑着嗓子说道,企图分散亚伦的注意力,“每一天,每一刻,我们经受了所有在你的基础上的试验,而你和米哈伊尔·库帕拉只是因为流着神的血就可以践踏我们的痛苦……是,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作为一个商人、一个贵族,我早就知道。但我也知道所有吸血鬼曾经犯下的错误绝不至于要用毕生的尊严去偿还——没有自由、没有自我,运送水源的骆驼还能休息一晚,而我们只能在某些时刻,某一个月圆的夜晚,张着嘴呆滞地看着天上的月亮甚至地底深处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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