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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人都往边上站定,罗贝托兄弟蒙好脸,慢慢给病人翻过了身。瘦得像鬼魂的男人好一会儿才发出细弱沙哑的哀嚎。他的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衣服被冷掉的脓水黏在了身上,爱德华兹们不得不拿剪刀剪开斗篷和衣服,小心地拿白布给他清洗。
    凯瑟琳蘸着另一桶圣水在地上画了检测法阵,她的丈夫则再次把长椅拖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烈阳城的圣徒们越发强大,而野生的法师和巫师则渐渐地销声匿迹。凯瑟琳正好有一点点不上不下的法术天赋,而这就是她和罗贝托结识并相爱的契机。
    她裹紧大衣,微微弯腰,朝那个呻吟不止的虚弱的伤患说:“别害怕,孩子。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接过女仆递来的烛台之后,她愣住了。这是一张相当惨烈的脸,除了肮脏粗糙的皮几乎没有一点肉,左眼焦黑,嘴唇翻起,脸上的刀伤几乎劈裂了底下的颧骨。
    但是她凑近的时候,青年努力地睁大了右眼。罗贝托和阿尔弗雷德也许出于某种职业精神没有在意,但她忍不住看了门口一眼,一下子发现了鬼鬼祟祟地在米哈伊尔牧师身后探头的三个孩子。
    她顾不得怀疑这位病人是否携带了什么传染病,拿刚才碰过他的手一把捂住了嘴。
    他的眼睛和亚伦的一模一样。
    “么……”
    青年从胸腔里发出了一种哀嚎般的风声,充血的右眼极力地转动起来。凯瑟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踩糊了自己刚刚画好的法阵。
    罗贝托“唉”的一声,伸了伸手又放下,说:“没事,凯瑟琳。我看完了。”
    阿尔弗雷德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也看好了。凯瑟琳,这不怪你,我也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伤,难以置信他还活着。”
    “亚……”凯瑟琳发出一个音节就意识到了不对,慌忙抬头看向墙角的亚伦,恐惧地问道,“他怎么样?”
    罗贝托摇了摇头:
    “可怜人。他的左眼彻底坏死了,要不是翡翠城这么冷,估计已经感染到大脑了。也因此四肢都有严重的冻伤,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竟然没人发现……”
    亚伦莫名其妙地朝母亲讪笑了一下,注意到身边那个高大的少年牧师迈开步子,朝几个爱德华兹的包围圈中走去,缓缓跪下,用那种清亮又温和的嗓音,流利而虔诚地念诵起了祷文。
    “但他的心脏非常健康,简直就像未满十岁的孩童。”阿尔弗雷德疑惑地摸着下巴,又摇了摇头,“很遗憾,只有一颗心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凯瑟琳转向丈夫,哀求道:“救救他,罗贝托,求你!”
    罗贝托吩咐人去调配药剂,闻言惊奇地问道:“你认识他吗,凯特?”
    “不,我……我只是……”
    凯瑟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倒是阿尔弗雷德笑着为她解围:“我的兄弟,你仔细瞧瞧这位先生。他的头发和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家的人呢。”
    “唔,说不定。但就算不是,我们也得尽力,这还是在教堂里呢。——哦,干得漂亮,米哈伊尔弟兄,感谢您!”
    罗贝托说完拍了拍手,绕到另一边去跟阿尔弗雷德换了个位置。就在刚才,病人身上浮起一层光辉,在米哈伊尔的祝福下安然入睡了。
    哈利三人和其他年轻的表亲、仆人都被赶出了侧殿,罗贝托这才皱着眉头说:
    “不对劲。”
    “怎么了,亲爱的?”凯瑟琳刚刚偷偷地抹了把眼泪,这会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笑着问道,“有什么不对的?”
    “他已经接受过治疗了。而且,无论是法术还是医术,那位医生都比我们高明得多。哪怕是阿诺德祖父,都没有成功做到过这个。”
    “什么?”阿尔弗雷德和其他几个表兄弟姐妹也来了兴趣,罗贝托从胸袋里掏出一枚水晶透镜递给他,上前撩起毯子,露出病人苍白干瘦、冻得发黑的右脚:
    “仔细看,阿尔弗。这只脚不是他的。如果刚才凯特的法阵没有画错,他身上还有许多东西都不是。且不说这个缝合的手法精细到不用法阵都看不出来……谁曾经做到把两个不同的人的肢体缝到一起,不仅不致死还能正常使用?你们刚刚也发现了,这位先生所受的致命伤几乎只是寒冷和左眼烧伤。”
    “也许是为他治疗的医生出了事。”
    跪在地上的年轻牧师轻轻地说道。罗贝托愣了一下,一拍脑袋,说:
    “米哈伊尔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试试看能不能救下他。——文森特,去找科克神父来做净化祷告,叫约翰来垫高台子;马蒂尔德,去准备工具。阿尔弗,凯特和彼得给你做助手,先处理掉他冻坏的脚趾和手指,然后是腹部的伤,如果累了就和凯特换;查理、亚尔林、康妮、奥利维亚,你们协助我,得把他的左眼切掉。”
    高大的见习牧师往边上让了让,再次跪下,继续低声吟唱起安魂曲。亚尔林和康妮是一对法师兄妹,罗贝托的堂弟妹,轮流施法照亮病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牧师身前也摆着一支蜡烛,乳白色的烛泪缓缓地流淌到金色的烛台上。
    包扎好最后一根手指,凯瑟琳干呕了一声,却没有和阿尔弗雷德他们一起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反而握住了那只只剩下完整的小拇指和下半截无名指的右手,轻轻地拍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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