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尔笑出了声,说:“好呀,我听到了。那么,你还有什么别的愿望吗,我的圣徒?”
亚伦想了想,严肃地说:“等会儿不许说菜难吃!”
米哈伊尔朝他吐了吐舌头。
事实上,桌上的食物并不难吃,毕竟是间消费高昂的餐厅,米哈伊尔刚才倒进醒酒器养花的葡萄酒价值六十埃居。肚子里填满苹果和香料的烤鹅味道尚可,有点柴;腰子布丁有点古怪,米哈伊尔不大习惯,不过也不难吃;苹果派和葡萄干布丁的表现是最好的,就是糖放太多了;熏火腿的味道不错,但是米哈伊尔没有多吃,亚伦不喜欢猪肉的气味。
亚伦熟练地用刀叉拆解每一朵花,姿态优雅端庄,以至于米哈伊尔一点不觉得古怪。两人穿着节日的正装坐在一起吃晚餐,壁炉里的柴火劈剥作响,遥远的室外开始飘起迟来的小雪,有什么不对的呢?
一顿饭花了他们两个小时,两人还挤在一张凳子上一起拨弄了一会儿这间高级包厢里的竖琴。四双手的手指扣在一起,连音调都是缠绵的,不过席间谁都没说什么话。亚伦发现米哈伊尔看着琴弦,忽然仰起头咬他的嘴唇,挡住他望向那两双手的视线。
米哈伊尔的手指修长、柔软、光洁、完美,亚伦的手腕和关节都因血液加速流淌而发麻。米哈伊尔身上还有糖果和咖啡馆的味道,但亚伦这时候就不在乎了,他也刚从比塔塔旅馆的旅店更糟糕的地方出来。太可惜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干干净净地过一个平安夜呢?
出餐厅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亚伦又裹上了毛绒斗篷和厚围巾,米哈伊尔提着两箱酒精跟在后边,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
虽然天上飘起了小雪,但是,从最后几户人家出来、消耗掉一箱酒精之后,亚伦还是带着米哈伊尔漫无目的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游荡起来。
在寂静黑暗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亚伦说:“唱首歌,米沙。”
于是米哈伊尔用那唱圣歌的嗓子唱起了《铃儿响叮当》,空无一人的黑暗为他的歌声增加了一种诡异的缥缈感。亚伦呻吟道:“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的歌声欢快起来,弯下腰来看他。他说:“你快比我高出半米啦,米申卡。你才十八岁,以后再长高怎么办?”
米哈伊尔停下歌唱,皱了皱鼻子,想了想:“米迦才一米七。”
“穿上高跟鞋就有一米八,别提他啦,米申卡,你怎么还在想他的事?”亚伦抓着他的手臂大笑起来。
米哈伊尔这时候一点都不害羞了:“你要是更喜欢现在的高度,那以后,我就不长高了。”
“这是能控制的吗?”亚伦很惊讶,“我看米迦很想长成高个子。”
“不是说不提了吗?”米哈伊尔吐了吐舌头,“因为我还能长高嘛。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的。医生,我不是魔鬼也不是博士,但我愿意为你停下。”
作者有话说:
[2]咖啡馆设定和物价参考杰克·伦敦《深渊居民》
第109章 26四点空袭(11)
“所以你不能变回十六岁的样子?”亚伦挑了挑眉毛。
“……做不到。也许以后可以努力一下。”
米哈伊尔撇撇嘴,蔫了下去。亚伦踮起脚尖,够不着,拉着他的领子吻了他一下:
“我只是好奇。你现在就很好,像个真正的圣徒。”
“我现在不是圣徒了哦。”米哈伊尔说。
“唉,那有什么要紧的呢?我岂不是也有一部分的密特拉吗?”亚伦脱口而出,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被那堆烈酒里开出来的花还有米哈伊尔的美貌弄得晕头转向,剩下的话就那么说出来了:
“做我的圣徒吧,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睁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两人对视良久,亚伦脸红了,尴尬地移开目光。
但是,他正要说“玩笑而已”,米哈伊尔放下箱子,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那么,为我施浸礼吧。”
他抬起头来,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亚伦,脸上洋溢着真诚喜悦的笑容。
亚伦后退一步,米哈伊尔抓住了他戴着黑手套的手。米哈伊尔的手有力又温暖,好像永远不会放开他,安心地沉沦下去也没有问题,但是他发现自己在发抖,从脊椎到牙齿都在咔咔作响。米哈伊尔单手打开了剩下的木箱,撬开两瓶酒精。
“父神用水和香膏浇奠人,咱们就用这个。”
这么说着,少年圣徒低下头去,将后脑勺凑了过去。
漆黑的天空中,细雪打着旋落下来。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发出快要坏掉的黄色光线。
亚伦放下药箱,摘下帽子和手套,拿起一瓶酒精倒在米哈伊尔棕黄的脑袋上。他的动作僵硬,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但还是伸出手认真地揉搓那堆完美的骨头和皮肉上的头发,然后冲了第二瓶,感觉胳膊冷得要命。
米哈伊尔的头发完全变回了那种春夏之交清晨阳光的浅金色,酒精和水迅速蒸发,他仿佛通过这场浸礼重获新生。
少年圣徒站起来亲吻吸血鬼,为他戴好手套和帽子,拎起药箱,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继续跟着他往友谊大街66号走去。
路过胜利广场的时候,两人看见大教堂还亮着。一个光着小腿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在街头,大概是没排上百花广场的队,想来胜利教堂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去后门捡些剩饭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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