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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凉的晚风吹得桌面上的月光在窗帘流苏底下荡漾。米哈伊尔怔怔地盯着绣花桌布好一会儿,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少年祭司端坐在木凳上,膝盖微微分开,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睡得端庄又安稳,像个在礼拜时偷懒走神的好学生。
    阿诺德其实没睡着,他想闻闻新鲜的陆地味道,但是车厢外头味道不算好,青壮年士兵们没流血但免不了流汗。他躺在软垫子里,一会儿想米哈伊尔睡着了,也许可以偷袭他吃顿好的;一会儿又为未来感到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甚至连“想办法逃跑”都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选项。辗转反侧大半夜,他悄无声息地坐起来,趴在桌面上端详起了米哈伊尔的睡颜。
    第40章 13黑色周五(5)
    世界上再没有吸血鬼像我这位始祖一样尊贵。阿诺德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哪怕是被诅咒的造物,我也喝过天使的血。烈阳城最圣洁,唔,第二圣洁的圣徒都轮不到这事吧!
    但是米哈伊尔那张纯洁美丽的脸蛋太有迷惑性,尤其是透过崭新的、清晰的镜片瞧的时候,常常叫阿诺德选择性地遗忘太阳骑士的诸多战绩,把他往十六岁不懂事的少年身上靠。
    几乎是在他笑起来的一刻,米哈伊尔就醒了。
    月光在车内投下斑驳流动的树影。阿诺德一时间没分清他细密的睫毛和跳动的月光,在惊吓中脱口而出:
    “原来您的眼睛真的会发光。”
    米哈伊尔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阿诺德已经调整好状态,说:
    “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呢。”
    米哈伊尔发现他在说谎,大为惊奇,又有点生气,便说:“我饿了。”
    “好吧。”阿诺德摊摊手,“我也饿了。但您不会给我喝血,士兵们也不愿提前停下请您用餐。”
    米哈伊尔欲言又止,撩开窗帘往外望去。田野里已经有了农夫,屋顶上有吹迪吉里杜管的年轻人。熔岩岛的居民皮肤黝黑,却不像红月帝国人那么黑,像是常年在日光下晒出来的属于劳动和健康的颜色。米哈伊尔转回来看看对面苍白带着病气的吸血鬼,放下帘子。
    “您说您是爱德华兹家族唯一的吸血鬼。”米哈伊尔的指节一下一下翘着桌面,心不在焉地问道,“要是您没有说谎,那么,是谁转化的您?”
    阿诺德眼皮一抬,一明一暗两只碧绿的眼睛望着他眼中游移的星云,沙哑地说:“您别漏掉最关键的那句:我说了,我是世界上第一只吸血鬼。”
    “可我认为您不是该隐,更不是阿诺德·加尔文·爱德华兹。”
    阿诺德没好气地说:“您难道不知道这是假名?”
    “对不起,爱德华兹先生,但您没有告诉我真名呀。您——”
    “三百岁少一点。”阿诺德竖起食指,认真地说,“我还不到三百岁呢。至于您口中的第一个爱德华兹吸血鬼阿诺德,他可是帮教会打过第二圣战的,咱们家的爵位还是教会向诺伦讨来的呢。”
    米哈伊尔盯着他看了许久,疑惑道:“您真的是吸血鬼吗?”
    “我都喝过您的血啦。”
    米哈伊尔小声嘟囔:“也许很多人都会喜欢我的血的味道。”
    阿诺德乐了:“这话倒是没错。您的血没有血的味道,更像是——唔,不太好说,我已经很久没读书了,诗歌和经书不是平民承受得起的。”
    ……看起来可不像。米哈伊尔明智地没说出口,也不知道自己满腹的不满是哪里冒出来的。但他还是为阿诺德的赞美感到久违的自得,不由挺起胸膛,继续说:
    “除去《太阳神典》中一笔带过的该隐的历史,圣子时代以来,关于吸血鬼的记载最早出现于三百一十六年前。在爱德华兹家族领地维克菲尔德,一个农夫在翡翠城中被打死,过了几天竟穿着下等骑士的衣服好端端地走出了城堡——”
    “狗屎!”阿诺德当即破口大骂,“因为那人压根没死!那是我父亲最成功的治疗案例,我从小听到大。那个农夫叫彼得,因为管家误判他偷盗而差点被打死,脾脏破裂、肋骨折断、胫骨骨折、肝脏出血、左眼球破损、等等等等,但还有一口气;我的父亲罗贝托·爱德华兹和爷爷詹姆斯·爱德华兹带着一家子最纯正的爱德华兹亲自出手救他,还给了他补偿,后来彼得成了我家的马车夫。更何况,死人复活这种事还是教会干得多吧?每隔几个星期就有这里的神父那里的牧师复活儿童的传闻,你们的彼得还会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呢!”
    “对此,容我暂且不做论断。”米哈伊尔转过眼睛来看着他,“我是说,我不仅接受过关于吸血鬼的详尽的教育,更亲身面对过很多吸血鬼。按理说,他们嗜血如命,虽然也偏好少女血液,但绝不挑食;吸血鬼体温偏低,喜好阴冷潮湿的环境,一点阳光都难以承受。而您不仅喜欢晒太阳,甚至大多时候不会被光辉少女识别,就像现在。”
    “因为我是第一个,总比较特殊!其余的出生和生存环境都不同,特性稳定下来之后肯定也和我不一样。烈阳城给你看的资料要么是新的试验要么是口述。”阿诺德情绪又有些失控,“您要我说多少次?!我是第一个,第一个吸血鬼,所以绝不能算是无罪的,其他人犯罪都是因为我救了他们,不是吗?可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东西,我只是想救我的朋友救我同样被教会害得家破人亡四处流亡的朋友,我以为我可以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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