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医生有副联邦人的身材和一张伊里斯的脸,姜黄色头发大清早就乱蓬蓬的。他喝了口茶,苦得翻了翻嘴唇,说:“帮我按按脖子。——市长夫人蒙主恩召了。”
阿诺德往门窗外望了望,伸出两根手指,冷笑道:“所以你来我这儿避难。”
卡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玻璃瓶抛给他:“两个银币?你怎么不去抢?他们早该死啦,感谢太阳神。况且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这个大善人可是尽力了。烧都退了人还死了,只能说是报应哦。”
阿诺德一把接住瓶子,旋开盖子闻闻,满意地收进口袋。卡特叫道:“吝啬鬼!难不成我还会偷你柜子里的东西吗……冷茶又没加糖!”
“糖要少吃。”阿诺德面无表情,在他肩颈上狠捏几把,假装没听见他舒服的哼哼声,自顾自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吃成像市长那样的胖子,跑两步说不定就没气了。”
卡特吃了块饼干,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将饼干扔进垃圾桶,一边哈哈大笑起来:“要不是我知道昨晚雨大的吓人,都要以为是你干的啦!”
“什么?”阿诺德问了一句,旋即反应过来,挑挑眉毛,“科兹洛夫也死了?生病的不是他老婆吗?”
卡特耸耸肩,阿诺德努了一下嘴:“喜事啊。”
卡特说:“真无情。好歹人家照顾你这么多年。”
“您还不是赶着来报喜。”阿诺德嘟哝一句,给他续了杯茶,朝卡嘉摆摆手叫她去打扫诊室和浴室,屁股往卡特那边挪了点,翘起了二郎腿,“说说吧。怎么回事?”
“好吧,好吧。昨天晚上,耶娃发了烧,先是来找您,接着叫我过去了,对吧?事先声明,我还是很有医德的,尽了全力,给她放了点血,吃了药,当时好了不少,我就回去了。下面的事是我早上去买面包的时候见到的,呃,有一部分是听到的。”
阿诺德挑挑眉毛:“您还在追求那个面包师啊?”
“滚。”卡特说,“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几个卡拉镇来的羊毛商人跑去市政厅闹事,说是有官员跟军队勾结,抢劫了他们的货物。涉案金额很高,好几百金币呢。卡尼尔上尉派人去找市长,要他去市政厅看看。费多尔那个人,你知道的,他老婆又是高烧又是胡话,折腾了一晚上,他巴不得找个理由跑掉。呃,‘独眼妮娜’你知道吧,就是市场里卖炸面包圈的那个,市长绕了个路去找她。我看,大家是对科兹洛夫忍无可忍了,才看着他过去的。她边上卖肉的摊子换了主人,这我是听人说的,原来的屠夫在那儿干了十多年,忽然换了对身强体壮的兄弟,正常来说应该有人注意到不对劲,可谁也没上前提醒科兹洛夫……总之,费多尔·科兹洛夫刚跟独眼妮娜打了招呼,那两个屠夫就一人砍脖子、一人捅胸口,把他杀了。”
第9章 05五个死人(2)
“不错,有这两手准备,圣徒都得死。”阿诺德赞赏道,“不过,科兹洛夫这些年也没干什么特别恶心的事吧?公共事业还做的不错。”
卡特冷笑一声:“买凶的那位,您是认识的。”
“嗯?”
“莫洛佐夫男爵,您还记得吧?”
“时代变啦,早没什么男爵了。不过整个下区还是他的。……那两个屠夫是他的人?”阿诺德幸灾乐祸,甚至喝了口茶,“没脑子的猪,还以为是联邦时代呢,遮掩一下也好啊。”
“这玩意儿又冷又苦,你还一天到晚喝,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卡特也喝了口茶,“当年他不是从马上摔下去了嘛,还断了腿。没选上市长是一回事,治不好腿,下半辈子跟拐杖过活才更难受。你他妈也是黑心,一点止痛药卖那么贵。不过嘛,另一个当天也出了事,嘿嘿……用脚想一下都该知道科兹洛夫干了什么龌龊事。也许他的脑子的确需要思考这么多年才能明白过来,然后叫马车夫兄弟两个去行刺。”
“话不能这么说,就像没证据显示科兹洛夫害了竞争对手一样,也没证据显示莫洛佐夫有脑子那种东西。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应该是科兹洛夫的竞争对手借刀杀人,去提醒了他一句。……而且我的止痛药本来就成本高,效果也很好。”阿诺德怡然自得地喝了口茶,看得出来很努力地在用僵硬的面皮扯出讥讽的微笑,“自家的马车夫!天哪。那个猪脑子承认了没有?”
“您这话自相矛盾,猪脑子也是脑子。——他承认了。”卡特笑了半天,“我来的时候,他正在科兹洛夫家门口叫骂,说要善待那两兄弟的亲人,说不定还能想法子让他俩脱罪。还挺得意。”
“噗。耶娃·科兹洛夫不会就这么气死了吧?”
“谁说不是——库帕拉殿下!”
一道挺拔的白影撩开了门帘。卡特惊呼一声,腿一软滑到了地上,脸色忽红忽白。卡嘉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她早上才刚擦过地。
阿诺德看看米哈伊尔颇为不善的神色,挑挑眉,伸腿过去就往友人身上一踹,嫌弃地说:“行了,你没那么大脸劳驾库帕拉殿下亲自来抓。”
卡特的脸不白了,红光满面,站起来打了个招呼,请米哈伊尔落座:“早上好,非常荣幸在这儿见到您,库帕拉殿下!您来这儿是……?”
“我来找阿诺德。”米哈伊尔抿着嘴唇,脸色苍白,质问道,“对不起,刚才我听到了一些二位谈话的内容,吓了一跳,没有让卡嘉叫你,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可是——可是您怎么能,说那种话——!他人的生命不是用来取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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