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必安虽说不靠谱,但我现在对“怎样才能在不惹纪晨风讨厌的情况下接近他”本身就很摸不着头脑,姑且也只能试一试这位狗头军师的方法。
摸索着报了个志愿者手语培训班,开课时间在每周三和周六的晚上七点到九点,地点在一座图书馆旁的文化活动中心。
图书馆就在地铁口,离我住的地方只有五站。
我服用的抗焦虑药物有削弱注意力和反应力的作用,因此治疗期间有严禁开车和操作危险器具的注意事项。加上我现在毕竟是在坐吃山空,能省则省,既然已经成为普通人,就要有身为普通人的觉悟。
于是周三晚上六点半,我久违地坐上了地铁这种交通工具。
万万没想到的是,六点半正好晚高峰,进车厢要排队就算了,好不容易挤进去,还要和陌生人肉贴肉。
香水味、汗臭味、食物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我紧紧蹙着眉,用纸巾捂住口鼻,简直忍不住想要吐在眼前不停抖腿的死胖子身上。
一个人占两个位置不说,还跟帕金森一样不停抖腿,没看到你身旁的女孩子已经被你挤到最边上,连肩膀都缩起来了吗?
死胖子身上还有股馊味,到底几天没洗澡了?
“呕!”我拉着吊环,捂着嘴往前倾了倾,作出干呕的模样。
胖子吓了一跳,从手机里抬起头,腿立马不抖了。
“哇你干什么?”
我拿开纸巾,更剧烈地干呕起来,好似下一秒就会连同隔夜饭吐到他身上。
胖子并起腿,惊恐地往一旁死命又挪了几公分,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满。
“别挤了,再挤挤死了!”
“不是我想挤,这里有个人要吐了……”胖子满脸晦气地朝我嚷道,“要吐下去吐啊!”
实在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我再次捂上口鼻,睨着他冷冷道:“你他妈管得着吗?”
被我一凶,胖子脸色迅速由青转白,立马消音。将手机飞快塞进背包,他嘴里嘀咕着什么挤开我朝着门边而去,不知道是要下车了还是单纯被我吓得逃跑了。
胖子的位置空了出来,一旁女孩舒了口气,终于能够正常地坐正身体。身边几个乘客看了看那个位置,又看了看我,谁也不敢坐。
“坐啊。”我朝一名看起来有点年纪的中年妇女抬了抬下巴。
她愣了愣:“哦,好,谢谢谢谢。”随后乖巧地坐下。
图书馆站似乎是个大站,快到站时,许多人都站了起来,包括先前被挤的那个女孩。
我随着人流不用费力便到了门口。
“谢谢……”
听到轻柔地犹如蚊吟的道谢声,我偏头看去,是那个女孩。
想让她下次不舒服就自己说出来,眼尾不经意间瞥到不断离开站台的密集人流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注意力刹那间便被那抹与纪晨风极其相似的身影吸引,我拼尽全力往外挤着,不顾耳边的咒骂,也不顾被挤皱的衣衫,只想快些再快些,不要让对方跑了。
然而晚高峰的人流量超出我的想象,几乎是眨眼间,我便失去了那个人的行踪。
每个方向都找了,附近的商店也找了,刚才分明那样近的身影,如今却好像成了我一个人的错觉。
或许只是身形像,或许根本不是纪晨风。他家和工作的地方都不在这,干嘛往这边跑?
而且就算是他又能怎样?拉住他,告诉他我们缘分天注定,到哪儿都能遇到?
他只会怀疑我在跟踪他。
怀着些许失落地在路边坐了会儿,想起自己是为了上手语课而来的时候,都快到开课时间了。
急匆匆奔跑着进入活动中心,经由海报指引,顺利找到了二楼唯一开着门的教室。
“纪老师,以后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老师,大概学多久可以沟通无碍啊?”
“纪老师有接触过听障小朋友吗?他们会愿意和我们交流吗?”
还没进教室,就听到里头传出好几个人的声音,老师似乎已经到了,并且做完了自我介绍。
第一天就迟到,真不错啊桑念。
闭了闭眼,我踏进教室,朝着簇拥在讲台边的七八个人道:“不好意思,我来晚……”
众人纷纷回过头看向我,就这样于我和纪晨风之间,让出了一条清晰而笔直的路。
我看着他愣住了,他看着我也愣住了。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找了他这么久,结果他就在这里等着我。这都不叫天注定,什么才叫天注定?
“抱歉,我来晚了。”我走向他,主动伸出手,“我叫桑念,老师呢?”
唇边的笑淡去几分,纪晨风看起来有许多话要对我说,但碍着人多,最后还是妥协下来,意思意思地握了握我的手。
“我姓纪。”
可能只有两秒吧,连感受掌心的温度都来不及,他就像是怕被我手里藏着的利器割伤一样,飞速地撤回了手。
“好了,大家都坐下吧,要开始上课了。”他不再看我,示意大家找位子坐下。
周围的人一一散去,离开了讲台,只有我没动。
我还沉浸在与纪晨风之间的,这一奇妙的缘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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