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衣服,我走出浴室,餐桌上已经摆满丰盛的早餐,纪晨风不在餐桌旁,也不在卧室里。
去外面了吗?
屋外的空气要更寒冷一些,没有穿外套的关系,一走出泡泡屋,就因为巨大的温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很快我就找到了纪晨风,他立在平台边上的灌木丛里,手上托着什么东西,并没有注意我的到来。
“纪医生?”我往他那边走去,“你抓到了什么?”看到他手里一坨毛茸茸、红彤彤的,还以为是他抓到了什么东西。
纪晨风朝我转过身,将手里的那坨东西小心递到我面前。
“不是抓的。”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只鸟。
“这应该是只今年夏天刚出生的红头咬鹃,飞行技术还很稚嫩,刚刚不小心撞到我们的泡泡屋上了。还好,我检查了下,脖子和翅膀都没事,就是摔下来的时候受到点惊吓,还有些晕头转向。”
蹲在他掌心里的,有着鲜艳红色羽毛与长长尾巴的小鸟眨着漆黑的眼睛,好奇地不断歪着脑袋打量我,仿佛还没意识到站在它面前的庞然大物是什么。瞧着确实有些呆。
“长得还挺别致。”我点评道。
可能是休息够了,小鸟开始扑腾翅膀。
“这科的鸟类擅长攀爬,但不太擅长飞行,所以它们不会迁徙,终生都将留在这片出生的土地上。”说着话,纪晨风走到远离小径与泡泡屋的地方,在巨大的树冠下,单手自然伸展,掌心摊开,静静等待起来。
双手插在裤兜里,我想到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鸟类放飞场景,问:“就这么等着,不用抛一下助飞吗?”
风吹过树梢,使阳光照射的位置不断发生变换,落在纪晨风身上,有一种阳光都在爱抚他的错觉。
“那样其实很容易给小鸟带来二次伤害,这样就可以了。”他说,“它们会自己飞。”
话音未落,红色的小鸟在刹那间振翅而去,虽说不善飞行,可转眼间就在林子里不见了。
纪晨风眯着眼,望着那只鸟离去的方向,确认过它不会再无缘无故掉下来,才收回视线回到我身边。
“它会去哪里?”我随口问道。
并没有想要明确得到什么富含科学性的回答,不过是寻找能和纪晨风一起探讨的话题罢了。
纪晨风想了想,道:“可能会回家吧。”
回家?
“对小鸟来说,家的概念存在吗?”
“倦鸟归巢人返家。小鸟疲惫时回去的巢穴,栖息的树枝,休息的洞穴,就是它们的家。树林、山川、溪流,也可以成为它们的家园。这片土地包容万物,热爱每一个生灵。小鸟是它的孩子,它是小鸟的归处。”他停顿了下,用十分严谨的语气作下结论,“所以,小鸟应该是有家的。”
天地为家吗……
我以为小鸟和我一样,永远在找寻下一根可以降落的树枝,原来它们有家啊。倒是我格局小了。
“纪医生真的很喜欢小动物呢。”轻触他脸上的伤。昨天洗了头的关系,他脸上的创可贴也报废了,还好经过一夜,刺目的血色已经消失,剩下的红肿,过两天应该也能痊愈。
可能有些疼,他不受控制地拧起了眉,我以为他要避开,下一秒他的脸却更往我掌心里蹭过来。
“偶尔也会……喜欢人类。”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就跟刚才的小鸟一样,他掀起眼皮看着我,模样纯真至极,语气也暧昧至极。
随着一次更比一次深入的亲密行为,纪晨风是越来越粘我了。尽管有时仍会出于防御机制显得过于冷漠和沉闷,但只要抓住规律,看透表面直达内心,就会发现他其实还挺好琢磨的。
欣赏了会儿他温驯的模样,我将手从他脸上拿开,改为去牵他的手。
“走吧,进去吃饭了,外头有些冷。”说着,我拉着他往泡泡屋走去。
从泡泡屋回来的第二天,我入住的酒店套房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纪晨风他们医院的院长,吴荣。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希望您能喜欢。”吴院长坐在对面,将一盒高级茶点缓缓推向我。
我扫了眼,淡淡道:“客气了。”
“其实早该来看望您的,上次我们医院的小狗不小心将您咬伤的时候就该来了,但那会儿我在出差,就给耽误了。”吴院长笑呵呵道,“这次得您解围,正好两次并一起,是道歉也是道谢。”
我和他实在不熟,聊了没两句便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吴院长干笑着,作势要起身。
“吴院长。”我叫住他。
吴院长身形一顿,又坐了下来。
“您说。”
双手环胸,我长久地盯视着他,盯得他脸上的笑容逐渐难以维系,眼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浓。
我迟缓地开口:“如果医生在实习期表现不佳,也可以选择不录用的吧?”
“呃……是这个道理。”
“纪晨风的表现怎么样?”
“纪医生专业水平过硬,对待小动物非常耐心,宠物医院的客人对他评价也都很高。”他像是误会了什么,“您不用担心。麻醉意外是谁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纪医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去抢救那只小猫了。猫没救回来,他可能是除了宠物主人外最难受的人了。这些我从医这么多年,都是明白的,不会因为一个意外就对他个人评价产生什么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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