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的距离,我干脆坐下来,在黑暗的长阶上,仰头望向点缀着稀疏星子的天空。看着看着,由衷地感慨……这个地方,连夜空都这么丑啊。
将那只沾染了泪水的手举到眼前,因为在口袋里攥紧的关系,指尖的泪痕沾到了掌心,经微薄的月色一照,透出一些反光。
耳边响起纪晨风黏糊的嗓音,他说,我是他的天使。
“什么天使……”我嗤笑着收紧手指,干燥的秋夜,那一点水痕只是很短的时间便完全没有了踪迹。
我又坐了片刻,抽了会儿电子烟才起身继续往阶梯下走。
之后的几天都没有主动联系过纪晨风,并不是怕了严善华,就是……提不起劲儿了。
也不是很担心严善华对纪晨风和盘托出,虽然没有朝夕相处过,但这个女人是一眼就能看出性格的那类人——她不敢的。
搬到酒店的关系,没了巨幕投影,一时看不了恐怖片,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就去了艾丽娅。
许汐已经从蔡聪聪那里得知了在禾子时装的事,对我大加赞赏一番,请我吃了顿午餐。
“再过几天就是姐姐的忌日,你到时别忘了。”
握着刀叉的手一顿,又不动声色地接上,我语气自然地接话:“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我都二十多了。”
许汐笑道:“姐姐要是还活着,看到你长这么大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要是她还活着,可能坐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了。
明知自己是假冒的,这三年我仍然若无其事地祭拜了桑夫人,今年……更是勾引了他的儿子。
如果真的有天堂地狱,我和严善华绝对会在死后下地狱遭受审判吧。
与许汐用完餐,我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结果就看到了纪晨风早上给我发的信息。
【能来看一下小草吗?】
几天没有联系,第一条短信只是让我看一下那只王八吗?
“怎么了?”许汐边穿外套边问,“一脸晦气的。”
我将手机塞进兜里,插着口袋同她一道走出餐厅:“没事,垃圾短信而已。”
“下午和我一起去看秀吗?”
我犹豫了下,道:“不了,我要回去睡觉。”
明明是要回酒店睡觉的,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把车开到了宠物医院?
望着不远处熟悉的亮蓝色门头,连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算了,来都来了,就进去看一眼小王八吧。
下了车,才推开门,里面嘈杂的争吵声就涌了出来。
“你这个庸医,你赔我宝宝……你害死它了,都是你它才死的!你简直是谋财害命!”
“您冷静点,有事好好商量,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这不是您动手的理由……”
“操你妈,我们家猫被你们的医生治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们就是来绝育的,结果死在你们手术台上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男男女女的争吵声从走廊的尽头,那间属于纪晨风的小办公室内传出。
不少等候在诊室的宠物主人都探出头好奇地观望,办公室门口也围着好几个看热闹的。
我走近那扇门,因为身高优势,一眼就看到了里头靠墙站着的纪晨风。
颧骨红肿了一块,白大褂也皱皱巴巴,他垂着头,高大的身躯佝偻着,一副被抛弃的流浪狗的凄惨模样。
他的对面,是看着像夫妻的一男一女。女的一直坐在椅子上抱着一团白布包裹的东西哭泣,男的则凶神恶煞地与另一名穿着白大褂,年纪更大一些的中年医生争执。
“你们必须给了说法!”女人嘶吼着,从白布包中掉出一条失去活力的,毛茸茸的银色尾巴。
纪晨风身体一震,往女人方向看了一眼,又飞快收回,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哦。我听出点门道,来了兴趣。
这是遇到医疗事故了吧?不知道是谁说,自己很会照顾小动物来着?也不过如此嘛。
第22章 捕获的快感
“手术前我们都是有告知风险的,气麻确实更安全,但也有很小的过敏几率。并且一旦过敏,这个抢救回来的可能是非常低的。我们已经尽力了,请您理解一下……”中年医生挡在纪晨风与暴躁的男主人面前,苦口婆心地解释着意外发生的原因。
男主人一身黑衣,剃个板寸,胳膊上的腱子肉十分出众,不用想也知道,就是他打伤了纪晨风。
“我们来的时候好好的,做检查也好好的,你说是过敏死的就是过敏死的?我还说是被你们家医生弄死的呢!”健壮的男主人食指指着中年医生,一副“你休想骗到我”的模样,“这事儿你们医院不给我个交代,我明天就在你们门口拉横幅,跟路过的每个人说你们谋财害命,臭不要脸!”
中年医生急道:“这怎么是我们害的呢?我们知道你们确实很难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但就算人做手术也不可能百分百没有风险的。这个跟医生没关系,哪个医生会希望手术失败的,您说是吧?”
女主人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说辞,边嚎边道:“那我们宝宝就白死了吗?你现在意思是你们一点责任也没有?做医生也太好做了吧!”
她将怀抱里的东西往前一送,白布包裹向四周散开,露出静静躺在其中的银白色小猫。白色的猫毛上沾染着干枯的深红血迹,紫色的舌头无法收缩地吐在外头,短短的四肢已经完全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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