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人工耳蜗,他便失去了交流的能力,无法再接收外界的任何讯息。
真麻烦。只是很短的时间,我便对这样艰难的相处模式产生了厌倦。如此看来,竹马会跟他分手,或许也有这部分原因在吧——不是谁都能忍受无法及时给出情绪反馈的恋人。
纪晨风可能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头朝我看来。
“你说得慢一点,我能看懂你的口型。”他说。
我直接掏出手机,示意他扫我的名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添加了我的联系方式。
【小草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谢谢你,纪医生。】
这句话发出的下一瞬,办公室外便隐隐传来了唐必安的声音。
“我来找人的,就刚刚进来那个看起来脾气很差的人……”
我朝门外吼道:“在这里!”
唐必安消停了片刻,找了过来。
“少爷,都搞定了。那个大叔没事,我往他口袋里塞了点钱,把他扶到酒屋那边去了。老板认识他,答应会看他到酒醒的。”他眼角余光扫到办公桌上的玻璃缸,一下子兴奋起来,“是小龟!小龟真的还活着!”
他冲过去,扒着玻璃缸看了又看,像在确认这只乌龟和他认识的是不是同一只。
从刚才唐必安进来,纪晨风便第一时间从门边退到了墙角,表现出了强烈的拒绝社交的意愿。
【这是我弟弟。】
我给他发去信息。
他看了眼手机,又抬头看了眼我,单手打字回我。
【再过三天应该就能办理出院了。】
三天啊,三天够做什么?三天什么也做不了。这三天,得想其它能和他产生交集的办法才行。不然三天一过,再找别的理由接近他就会显得不安好心。
【好的,谢谢。】
我礼貌地回复完,转头又是另一幅语气:“喂,小狗。”
唐必安回头看向我,已经非常习惯我这样叫他。
“走了。”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下次再来看你。”他揉了揉乌龟的背甲,轻声细语地告别。
唐必安像个智障一样哼着歌走出办公室,纪晨风全程只是倚在墙角一言不发,似乎在尽可能地将自己缩成一个不起眼的小点,好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再见。】我在他面前站住,发去信息的同时,朝他摆了摆手。
他抬头看我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帘。
“再见。”他用生涩的发音回我。
羊角包绵软甜蜜,落进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一连吃了四个,我擦擦手,将剩下的半袋面包丢到后座。
“少爷,你好像很喜欢这家的羊角包哦?”唐必安大着嗓门,试图盖过汹涌而入的风声。
升起车窗,我仔细回味了下刚刚那几个羊角包。严格说来味道也不如何,无非是仗着我肠胃空空,吃什么都香,才得了我一点垂青。放在平时,这种货色别说入口,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我的餐桌上。
就像……纪晨风。要不是迫不得已,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会和他那种人有什么交集。
“不喜欢,下次不准买。”说完,我调下椅背,闭上眼休息。
因为新医生的事,我久违地受到了桑正白的传唤。见面地点在自家商场的米其林餐厅内,只预留了一个小时,因为之后他还有重要的客户要见。
装修典雅的包厢内我与桑正白隔着1米5的圆桌面对面坐着,唐照月安静无声地立在桑正白身后,形如一株完美的壁花。
从我有印象开始,她就是桑正白的秘书,这些年陪桑正白走过风风雨雨,两人可谓是事业上的最佳拍档。
除了长相,唐必安没有一点像唐照月的地方。哪怕十分之一,唐必安但凡有一点他妈的聪慧,也会得到桑正白的重用,不至于被我当狗一样使唤。
“新医生姓周,国外回来的,只比你大几岁。”
桌上摆放着一笼笼的传统小吃,虽然已经六点,但我四点才醒,完全没有胃口,身体疲累又困倦,只想赶快结束话题回去睡觉。
“同龄人应该更有共同语言,你明天去见一下他,看合不合你的眼缘。”桑正白夹起一只虾饺送进嘴里,不是和我商量的态度,只是知会而已。
我一筷没动,食指烦躁地点着桌面,哪怕心中再不耐烦,还是乖乖点头答应。
“知道了。”
“看你的脸色,昨晚又熬夜蹦迪了?”桑正白放下筷子,沉声道,“让你少和郑解元他们来往,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只要他让唐照月稍微去打听打听,就该知道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郑解元他们了。我脸色差,纯粹是因为失眠造成的。
从小到大,他都只是在装作很关心我的样子,其实连多问一句我的近况都嫌麻烦。
为我不停地请心理医师,也不是真的想我好,不过是怕我哪天再发疯,给他丢脸罢了。
望着对面桑正白板正、严肃的面容,另一个更年轻,也更俊美的形象渐渐与之重合。两人虽然长得并不相像,但冷漠的表情却出奇一致,该说不愧是亲父子吗?
“已经很少来往了,但你不是说过吗,也不好闹得太僵,毕竟他是郑叔叔的儿子。”端起小盏中的普洱一口饮尽,微乎其微地压下了心中些许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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