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哥哥……我等你等得好苦。”女孩把头扎进他胸前,紧紧抱着他的腰。
一向矜持的楚浔也是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眼光,搂着她,用细瘦的手按住她的头,怜爱无比的摩挲。
他的怀里传来细碎的呜咽声。
“晚娘,别哭。我这不是来了么?”
一旁的巧儿本是扶着楚浔的手臂,此刻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她倒退一步,看着一对璧人旁若无人的相拥,喉咙动了动,默默的咽了一下吐沫。
这晚娘身后站了一众随从,打眼望去乌压压站了一片。再抬头望,那些人身后是厚重的朱漆大门,黑瓦灰墙足有两丈多高。
巧儿刚才还担心在这穷乡僻壤楚浔吃不到长寿面,看来是多虑了。
楚浔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大门,一路上晚娘始终挽着他的胳膊。
跨入门槛,这院落宽阔整齐,飞檐斗拱很有汉西王府的气派,只是少了些花哨的水榭亭台。
晚娘一面走一面对楚浔说:“亏的陈峰来的早些,我紧赶慢赶的准备。暖胃的汤水还在火上。你这一路颠簸,喝了汤水胃里舒服些。”
她一面说一面自然的把手放在楚浔的胃腹上,巧儿一愣,随后尴尬的无声笑笑。
那晚娘似乎是后背有眼,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巧儿,一双似水含情的美目把巧儿上下打量了三遍。
“这位姐姐有些眼生。怎么墨江姐姐没来?”晚娘问。
楚浔不经意的说:“墨江快要嫁人了。这是巧儿。”
“巧儿姐姐……”晚娘甜甜的唤她。
巧儿赶忙挂上假笑,躬身行礼说:“巧儿见过姑娘。快别叫我姐姐,只唤巧儿就好。”
晚娘含笑点头说:“姐姐舟车劳顿,今日也好生歇着吧,晚上我陪着王爷就好。他的吃穿住用我都熟悉。”
巧儿张口结舌,连假客气都忘了。她急急的说:“那怎么成?”
她差点就喊出“我才是大通房”这话了。
她本想着楚浔能留下她,可是没想到楚浔挥挥手说:“巧儿你先去沐浴更衣,好好歇歇。我和晚娘叙叙旧。”
“……是。”巧儿不情不愿的答应。很快有人来招呼她,带着她去了别的院子。
奔波一整日,楚浔沐浴后已是掌灯时分。来到暖阁里,晚娘已经备了饭菜。
“浔哥哥,床榻给你铺好了,你躺下来慢慢吃些东西。”晚娘说着把摆着晚饭的炕桌端到床上。
楚浔穿着巧儿给他做的纯白的里衣,随意披了件袍子。他脱了袍子上了榻,晚娘帮他把薄被盖到腰际。
“这些日子不见,越发的轻减了。你到底是怎么将养的?”晚娘望着他瘦削的脸颊埋怨着,手里已经端起汤碗。
“嗨,一言难尽。”楚浔叹口气,自己接过羹匙。
他喝了口汤抬头问:“晚娘,这半载以来钱粮交易可还稳妥?”
晚娘点点头说:“大体还算过得去,可是……”
“可是什么?”
“你先把汤喝了我再说。”晚娘指指汤碗说。
楚浔赶忙喝了几口,放下碗等着她说话。
晚娘拿着手帕递给他,悠悠开口说:“这麻烦还是出在交子上。我知道你是感念百姓疾苦,不滥发交子,可其他地方的巡抚可就没这么仁爱的。他们的交子是印了一拨又一拨。他们拿着那不值钱的交子来汉西换咱们有银子作保的钱,再到这买粮食。用废纸把白花花的粮食和盐买走。浔哥哥,你说咱们亏不亏?”
“这……”楚浔颦眉说:“我原来也想到了这个难题。只是没料到他省的交子如此泛滥猖獗。这就好比是洪水,咱们汉西的河水虽清,可是因为在低处,人家的泥潭从高处来,防不胜防。”
晚娘拿起小菜和白饭递给他。楚浔摇摇头说:“胸口里像堵了东西,一点胃口都没有。”
女孩无法,只得放下饭碗。
楚浔继续问:“若是咱们只收银子呢?和破空哥的戏班一样,只认真金白银。”
晚娘听说程破空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收拾情绪说:“这虽是个法子,可是整个汉西还有那么多商贾,都面对同样的境况。这不是单单定边盐仓的事。”
“我……明白。”楚浔轻叹一声说:“也许是时候停印交子,改用银两了。”
“啊!”晚娘轻轻叫了一声,焦虑的问:“那不是和他们摊牌了?”
“总要走出这一部,先是汉西,再是整个大齐。就像当年父王设想的那样。”
晚娘默默抓住楚浔的袖子,满面不安。
“我知道总要这么一天,可是真的要来时又会很怕。你一个人撑着这样的身子在明处,那些人万箭齐发。我……好怕!”
她说着眼圈泛红,抓住楚浔的衣襟,把脸埋在他胸前。
楚浔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哄着:“别怕,咱们还有很多棋可用。我其实等待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
菱花窗外,月上梢头。巧儿沐浴换了新衣新裤,洗去路上的尘土,正轻着手脚来到抱厦前。
晚娘虽说让她休息,可是她毕竟不知巧儿大通房的身份。
楚浔一路上身子都不舒服,她如何能自己偏安一隅,不顾主子?
想到这,巧儿踏上青石台阶,朝着窗内的一点灯光看去。只见暖黄的灯影下,楚浔坐在床帐里,半靠着枕龛。他身前有一个腰肢纤细的曼妙背影伏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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