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诚恳地请求她,眼神却一股子高傲的劲。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脸蛋儿却细皮嫩肉,看上去倒像是富贵人家被拐卖的女儿。
每天饭点,都是这么忙,她和丈夫早就适应了,看着忙却忙中有序,要是需要人帮忙家里也不是没人来。店里闹哄哄的,她习惯了喊着说话,“你能干什么?”
于冬月知道有希望了,语调都上扬着,“我什么都能干,我先洗碗,面做好了您叫我,我去上,客人走了我会及时收拾桌子,你们一个管做面,一个管收钱就好了,其他都交给我。”
中年女人满意的点点头,歪了下头,示意她进到操作间,把水池里的碗洗干净。
于冬月不喜欢做饭,操作繁琐,相比之下洗碗更简单、更直接更快看到成效。
这些个白瓷碗都很好洗,提前打好的皂角泡沫涂匀,水冲几下就干净白洁了。
她洗完就攥着抹布去收拾桌子,很有眼力见。
她突然想起,如果是迟晚干这活,一定是从操作间出来就开始喊“面来喽!”喜气洋洋地接待顾客。
她努力挤出个不难看的笑帮客人点面,虽然表情不丰富,态度算不上热情,倒也是干活利落,没出过差错。
这时候的人睡觉早,不到九点,店里就没什么客人了。
于冬月在操作台端了一碗满满的面问男老板,“老板,这份面是谁的?”
男老板舀了碗饺子汤,“你的,哝,这碗饺子汤也给你,暖和暖和。”
她忙活了一晚上,一点没感觉凉飕飕,端着碗道谢,端到店外的桌子上吃。
茄丁卤子的刀削面,太好吃了,怪不得那么多人。
她原本吃饭正常速度,吃得多速度又不快,每次都是周信阳吃完饭等好久她才放筷子。
可能是今天的面条太顺滑了,嘶溜一下子就进去了,一碗下去根本不尽兴,饺子汤也喝完了,她坐在那一动不动,扣着手指甲。
还想吃。
最后一位客人吃完走了,两位老板也端了碗面出来坐在于冬月身边,打算和她一起吃。
“诶,你这孩子吃得也太快了!”
男老板面目表情丰富且夸张,看着应该是个很风趣的人。
于冬月莞尔一笑,“太好吃了,吃得快了些。”
女老板把自己的茄丁面推到于冬月面前,爽朗道:“你是不是太饿了,没吃饱吧?这碗也给你。”
不是在问她,而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直接让她吃。
于冬月不假客套了,道谢后闷头吃起来。
女老板又端了一屉三鲜包子,纯猪肉的早就卖没了,就剩这一屉,留着他们自己的晚饭。
男老板边吃边聊:“丫头,你哪的人?你来北城办啥事?办完没呢?今天的活干得挺麻利的,明天有空也可以来,我们还管饭啊。”
好多的问题。
吃了人家的面,于冬月也没那么端着了,把自己来北城的原因说了一下。
女老板手拿着包子稍沾了点醋,一口咬下去半个包子,边嚼边说:“嗯……你没饭吃我们还能帮帮,这事我们就帮不上了。”
男老板:“这还得靠你自己跑,菜站和上面管事的,多去问问,肯定能在北城找到愿意跟你们合作的。”
女老板见她只吃面不拿包子,塞了一个包子给她,“我们店生意好,你多吃个包子吃不垮我们,吃!”
于冬月心里暖洋洋的,敛眉轻笑。
她摸着微微鼓起的肚皮回旅社,不错,吃了个四分饱,超出预料。
晚上有小姑娘哭了一阵,说想爸爸妈妈,把大家都吵醒了,有几个女同志过去哄她,于冬月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就醒得晚了些,起床洗漱完,吃了个火车上大娘给的大黄梨填肚子,当作早饭了。
她越战越勇,继续去找菜站商讨合作事宜。
走得多了,鞋底都薄了些,脚疼。
她瞧见前面一处像是缩小版写字楼的地方,门口人来人往,她想找个能坐下的地方歇歇脚。
抬头大门上方醒目的几个大字——国家粮食总局。
她就坐在大门对着的石阶上捏捏小腿解乏。
进去出来的人多是骑着自行车的,好多的自行车,玉禾村只有两辆自行车,这样想来,她家还算是条件很好的了。
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口,下来一位身着中山装的男士,一位女同志在门口笑脸相迎,她身上干净整洁的棕色格子小西服,领口露出纯白的的确良衬衫,热情洋溢。
粮食总局是外观灰色的三层楼,楼侧应该是要修建什么建筑,一台巨大的军绿色挖掘机立在空旷的平地上。
她想起了学拖拉机的事情,已经有两周没去了,下次去要补回来,会有记录的。
她望着挖掘机出神,感觉这东西比拖拉机酷多了,就是他们队里没这大玩意。
蓦地,挖掘机缓缓启动。
她起身想去观看一下挖掘机是怎么工作的,大步走过去。
挖掘机动作缓慢,铲斗抬高,履带在慢吞吞向前移动。
快到正午,驾驶室玻璃有些反光,看不清驾驶人的情况。
粮食局楼侧有一群小朋友,小学一、二年级的样子,在两名女教师的带领下围着一个大圈坐下玩丢手绢。
于冬月专注盯着铲斗,越来越高,靠近楼侧的地方,然后缓缓下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