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番话却是他头一次听见,不禁沉默的看了她好久。
他生来就是魔,做魔做惯了,从来不知善为何物,更不知同情与怜悯是什么感觉。
于是所有人都说,他是这世间的恶,是理所应当被消灭的邪魔。
可这世上,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呢?不过都是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定下来的规则罢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错,没有魔族作恶,天神又如何实行自己所谓的正义?
这么多年来除了魔族,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不,有时就连魔族也想杀了他,好取代他的位置。
可他头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说,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你就去做。
即使他喜欢的事情是血流成河、是哀嚎遍野、是尸堆如山。那人也仍是说,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
穆野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纯净,看着她眼里的真诚。他知道她没有说谎,他知道她并不是在哄自己。
他知道,她所选择的中立,其实就已经是站在了他这一边。
于是他勾起唇笑,问道:“找我什么事?”
*
二人回到房间的时候,那只紫貂仍在桌面上,不过这会儿正翻着肚皮睡觉呢。
十七揪着穆野的袖子躲在他身后,道:“你看你看,就是那个东西,它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储物袋里,我可从来都没装过它。”
紫貂正睡得香着,突然被人一把揪住后脖颈,拎了起来。
“这不是紫貂。”穆野将它举在眼前,语气十分随意,“这是玖引子。”
“!”“什么?!玖引子?!它竟然是玖引子?!”
他闭眼偏了偏头,十七立马将声量控制住,又道:“它怎么会是玖引子呢,这明明就是一只紫貂啊。而且,玖引子怎么可能跑到我的储物袋里?”
“玖引子和紫貂长得像罢了,紫貂四肢短,但它四肢长。紫貂犬齿发达,裂齿小,但它犬齿小,裂齿也小。还有,紫貂四肢均是五趾,但它只有四趾,这就是玖引子。”
十七没见过玖引子的真身,但穆野见多识广,他都说它是玖引子了,那它应该就是玖引子了吧。
“可是,它为何会跑到我的储物袋里呢?”
“谁知道。”
“那...我要不要把它上交给宗主关起来呀?”
穆野将它往地上一丢,它立刻又跑回了桌上,继续翻着肚皮睡觉,一点儿不怕人。
“我看不用。”
十七不解,“为什么呀?它万一又伤人怎么办?”
“它伤不了人了。”穆野看着它,微眯起眼,“它已经被人给打回了原形,现在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畜生罢了,至多,带点灵气。”
闻言,她不免十分吃惊,道:“打回原形?这是被谁啊?难不成那会儿有人来救了我们,所以我们几个即使受了重伤也依然还有气息?”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玖引子不是普通的妖兽,能将它打回原形,这个人的道行一定非常高深。”
“不管是谁,这人一定是个好人。”说罢,她双手合十,闭眼仰头道:“感谢老天,感谢大侠,来日若知恩公是谁,十七必定报恩。”
穆野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如往常般往她床上一躺。
她睁开眼,连忙跑过去趴在他耳边,笑着同他耳语:“还有,感谢穆野。”
某人勾了勾唇,翻了个身背对她,“你醒的时候,我可没见你感激我。”
“我那不是还不清楚情况嘛。”
十七从他身上爬过去,强行钻进他怀里,笑嘻嘻道:“我现在知道情况了,感谢穆大人救命之恩呐。”
“油嘴滑舌。”虽是这么说着,手臂却将她搂紧了些,埋首在她颈窝深深嗅了一口。
熟悉的气味浸入嗅觉,顿时让他心里平静不少。
十七永远不会知道,当那颗血痣传来疼痛感时,刹那间,他心里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
如今回想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慌乱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小麻烦死掉。
就算要死,那也得死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别人手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她。
后来当看到她还有一丝气息时,他松了口气,也是在这一瞬间,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紧张。
再后来,盛北樾暂且保住了她的性命,可她伤得太重,仍是昏迷了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里,他整颗心都是飘着的,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就好像整个人落入敌人布下的幻境里,一切都如此虚假,让他心里没个着落。
直到她睁开眼醒来的那一刻,他才恍然觉得自己落了地。
可他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因此十七醒来的时候,便看见他只是平静地看向自己,并无任何惊讶之色。
穆野拥着怀里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幸运。
十七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动,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过紧张,这会儿她早已累得睡了过去。
于是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人一貂便在屋里睡起了惬意的午觉。
十七醒来的时候穆野已经不在了,只有一条貂睡在她的身边,让她吓了一跳。不过,那只貂看久了还是挺可爱的。
哦,穆野说它不是貂是玖引子,哎管他呢,长得像貂那就是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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