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经常向人撂狠话,若只是吓唬自己老婆孩子,这话还有收回来的可能性;但是要是给奴才们下命令,那他的话绝对是说一不二,犯者必死。
府上的奴才没有哪个是不知道他们家王爷脾气的。他们的主子年轻时也曾在尸山血海里走过,怎么可能是吃素的?若他们真的办砸了这差事,王府大院里人头滚滚的场面也就不远了。
管家原本还打算着让方熠和张卿卿将赵熙带走,此时也打了个哆嗦,将此话搁在一边,再也不敢提及。
齐王推说头疼不便招待客人,跟管家说一声让他派人将方熠和张卿卿送回去,之后便甩甩袖子便离开了此处。
齐王走后,周夫人也昂着脑袋离开了院子,只留下地板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赵熙。
张卿卿望着已经远去的齐王和周夫人的背影,又扭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赵熙,纠结了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哪有父母俩人吵架折腾孩子的?
赵熙这对父母,真是挺让人窒息的。
齐王和周夫人走之后,管家并没有着急将方熠和张卿卿送走,连忙喊人割断赵熙身上捆着的麻绳,又亲自拿掉了他嘴里的破抹布。
那抹布也不知道之前是用来擦什么的,味道馊臭。抹布拿出来之后,赵熙扭头便抱着痰盂呕了起来。
他呕了很久,呕到最后他的肚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口一口的吐着又酸又苦的口水,像是要把胆汁也全都吐出来。
管事拍打着赵熙的后背帮他顺气,可是他还是被憋的有些上不来气,一张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缓了好一会儿,赵熙也逐渐恢复正常。他擦过脸漱过口之后才敢回过头再见张卿卿和方熠。
方才他那副样子,简直要把自己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不过张卿卿并不在乎这些,她怕赵熙漱口的水不够,又跑到梅花台边倒了杯清水送了过去。
赵熙望着张卿卿摇了摇头:“谢谢舜乐兄,我已经没事了。”
张卿卿手里的水杯举了一半又收了回去,她讪讪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熙仰头的时候正好露出脖子上被麻绳磨破的伤,白皙的皮肤上殷红一片,有些地方已经破了皮洇着血,让人触目惊心。
管事寻了点药想要给赵熙敷一敷,没想到却被赵熙一把推开:“我有事想要单独和方司业和张公子说,你出去。王爷既然让你送两位贵客离开,你自当先去收拾他们的车驾。”
落了难的主子也是主子,管事既担心赵熙的伤势又不愿忤逆他,无可奈何,只能留下药瓶叮嘱几句离开了房间。
管事走之后赵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二位搭救,我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的。”
张卿卿看赵熙这副样子也有些怜惜他。
都怪他的那对混蛋爹妈,看给人孩子吓的!
张卿卿想了想,试图劝解一下赵熙:“清宁,你也没有必要那么担心,你肯定没事的,你娘说的那些都是气话……”
赵熙打断了她的话:“我倒盼着她刚说的那些全都是真的。”
张卿卿方才的话其实只说一半,可是她在听到赵熙的话之后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赵熙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被他的那对活宝爹妈给逼的,哪家孩子谁摊上这事儿儿心里不得难受?
这孩子,简直太可怜了。
赵熙起身到窗边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他才放下窗子说道:“我想逃出去,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眼下这种情况,赵熙确实是逃出去更安全一点。但是刚才齐王说过,他若是逃了,整个院子里的奴才都要给他陪葬。难道他们走的时候要带着王府的奴才们一起走吗?
张卿卿皱了皱眉:“清宁,我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方才齐王说……”
赵熙反问道:“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
张卿卿闻言愣了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是《世说新语》里面的句子,讲的是东晋王敦兄弟在石崇家宴饮时的故事。
石崇素来骄奢,常请客人在家中宴饮,席上使家中豢养的美人作陪。倘若客人饮酒不尽,便让黄门斩杀美人。丞相王导曾和堂兄大将军王敦一同去石崇家赴宴,王导不善饮,但是不忍美人殒命,只能勉强喝下。可是王敦却根本不吃石崇这套,看着石崇连杀三名美人,自己却一杯酒都不肯喝。王导有些看不下去,劝说兄长少饮几杯,王敦却问他“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
那是他们自己家养的奴才,又不是客人自己带来的。他拿自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别人,这事儿就属实离谱。
之前他们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几个同窗就一起讨论过这个问题。有人觉得王敦太过残忍,不如王导有君子之风。可赵熙却颇不以为然。
赵熙当时反问他们:“人是王敦杀的吗?难道残忍的人不是那个令黄门斩美人的石崇吗?王导看似慈悲,可正是因为席上全都是像他们这样看似慈悲的人,石崇才有了拿捏他们的把柄。倘若一开始所有人都像王敦那样,石崇知道这样威胁别人是没有用的,那还会有美人战战兢兢的每日受这种威胁吗?”
张卿卿本来是支持那个人的观点的,可是在听到赵熙的话之后又转而支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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