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申不想理会他,躺在丸子床上翻了个身没有说话。
即便是没有人搭腔,小信子也没觉得尴尬,又继续讲起了他的道理。
“有道是君无戏言,陛下既然下旨赐婚,那就必定没有再收回成命的道理。倘若您执意抗旨就是是死路一条。您倒是不怕死,可是您的父母高堂呢?您不觉得您有点自私吗?二老本来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要享,可是因为您的缘故,他们也要跟着被株连,这岂是人子之所为?”
裴申起身怒道:“你们不能动我的爹娘!”
他早就知道那位寿阳公主很会算账,几条命欠来欠去,向来只有她沾光,从来没有她受委屈的情况。
可是无论怎么算,他最多也只欠她一条命,为什么此时就连他父母的两条命也成了她拿捏他的工具了?
“裴公子何必跟我这个奴才发脾气?抗旨不遵是什么罪,您是学富五车的状元爷,您应该比谁都懂啊?”
裴申眼睛瞪得血红,似乎随时能喷出火来。
他自然知道抗旨不遵是什么样的罪,可是他总觉得寿阳公主只是想要他一个人的命,不会如此赶尽杀绝的。
没想到他还是把这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第70章 . 屈服 不过是放弃自己的梦想而已……
裴家父母察觉房间内情况不对, 怕场面难以收拾,急忙冲了进去。
贸然打断人家说话也需要个理由,裴母灵机一动, 问道:“申儿、信公公, 你们两个聊了这么久口渴吗?我刚煮了一壶开水,给你们泡点茶吧?”
小信子机灵, 扭头看了眼冲进来的裴家二老, 已然知道他们进来的目的。
他知道自己在跟裴申说话的时候裴家二老都在窗外偷听, 如此倒好,他为裴申预备好的那剂猛药差不多也到火候了,正好看看成效。
他就不信裴申这次仍旧能嘴硬着不肯就范!
小信子笑了笑, 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谢裴夫人,咱家还真的有些口渴, 能尝到夫人的手艺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小信子和裴母一起出了房间喝茶, 特地留裴父和裴申独处。
“申儿!”裴父唤了一声裴申的名字, 转身关上了房门。
裴申抬头看了裴父一眼,哑着嗓子瓮声瓮气的问道:“爹,您也是过来劝我尚公主的么?”
裴父走过去坐到了裴申身边, 看着裴申手腕上缠着的绷带,眼眶有些发红。
裴父沉吟许久,方才低声问道:“申儿, 你就真的那么不喜欢那个公主, 抵死都不想娶她么?”
裴申低着头默认。
裴父望着裴申的侧脸看了好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爹没有什么本事, 一辈子没能中第,只是在村里当个教书先生。你幼时是爹为你开蒙,可你现在出息了, 考中进士了,比爹强了千百倍。我们这些读书人考科举,所求的无非是入仕。你努力了这么久,机会近在咫尺,如今却要当这劳什子驸马,一辈子都只能任个闲职,一生的梦想都断送了。爹懂得你,也心疼你,真的不忍心见你这样。”
裴申鼻腔发酸,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裴父长叹一声,又道:“申儿,你不要担心我跟你娘,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你要是真的决意要抗旨,你娘那边我去说。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那就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裴父说出这些话之前也认真考虑了很久。
倘若儿子被迫做不喜欢的事情,一辈子生不如死,那倒不如他们一起抗旨。他这个做爹的和他娘陪着儿子一起死,黄泉之下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裴申本来也已经决定抵死不同意这桩婚事,可是听到裴父这番说辞,他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倘若裴父是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顿,他倒是舒坦,可是他的父亲竟然他说愿意同他一起抗旨。
他真的能抗旨,连累父母一起株连吗?
裴申曲着身子抱住了头。
小信子说的对,他不能太自私了。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现在全家的命都在他手心里捏着。身为人子,他怎么能带着双亲去死呢?
要不放弃吧?
不过是放弃自己的梦想而已,能有什么呢?
他向来擅长勉强自己,从小到大,他做过的不喜欢的事情又何止这一桩?
可是他答应了张卿卿,要和她携手余生,这次到底是他食言了。
他只有这一个身体,同时欠着两个女孩子共度余生的承诺,势必是要对其中的一个姑娘食言。这道题目具体要怎么选,简直是简单的要命。
他若是对寿阳公主食言,寿阳公主会过来讨他全家好几条人命;他若是对张卿卿食言,她顶多是不开心几日,不可能因为这事就忌恨他一辈子的。
他不想让她不开心,可是他想不到破局的办法。她是个很善良的人,比起对于他出尔反尔的不开心,她应该更不愿意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命丧黄泉。
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顶坏的人,仗着他知道她的善良,就要这样辜负她。
裴申送走裴父,说要安静一会儿。
他在房间里压着声音哭了半晌,之后才整理好情绪起身出了房间。
小信子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消息,眼看天就要黑了,他若是再办不成差事,回宫之后就没有办法和寿阳公主交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