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说嫁给他,是期盼着他能娶她做正妻,两个人携手并肩度过余生。倘若他另有正妻,只能纳她为妾,她自然不乐意了。
她改主意了,她不想嫁给他了,所以他对她越好她越厌烦,他越接近她,她越觉得他是图谋不轨。
他爱慕她,想同她成婚生子长相厮守,在他看来这是世界上最正当、最坦荡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婚约,这些就全都成了“不轨”。他对她的所有想法也全都变成了不应该有的“非分之想”。
因为这个婚约,他正室的位置被占住了,倘若非要和张卿卿在一起,顶多只能给她个侧室的位置。
他也不想让她委委屈屈的做小,但是他若是公然抗旨说不想娶公主,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若是死了,那就更没有可能和她在一起了。
或者他可以跟她约着私奔,倘若被捉回来了,顶多是两个人一起死。但是他要怎么跟她开口呢?
难不成他要跟她说“卿卿,我不喜欢公主我只喜欢你,你爱我吗,你爱我就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纵使他是这天底下最坏的人,总不能为了跟她在一起就拉着她去死。
他真的是恨极了和寿阳公主的婚约!这个婚约毁了他的爱情和婚姻之后还在影响着其他,几乎毁了他的一切。
他幼时喜欢读书,父亲特地请了大儒来做他的师傅。可是自打他与公主定亲后,就连素来以严厉著称的师傅都不逼他背书了。
反正他是要尚公主的人,以后做了驸马就不能入仕了,考上了进士也没有什么用处,读不读书也无所谓。
十六七岁的时候国子监招生,幼年与他一起开蒙的贵介公子基本上都做了监生,独他一个被留在了家里。
他不服,非要靠着自己闯出个名堂来,所以也出府找了个名字很响亮的书院去读书,几年后在科考的时候夺得榜首,压了那些国子监出来的监生好一头。
在自己的婚事方面也是一样。他不服,所以他就要和寿阳公主退婚,将自己妻子的位置留给他爱的人。
他努力了好些年,最初的梦想全都已经实现了,可是张卿卿为什么还是想要从他的身边离开呢?
从前的事情一件件在方熠的脑海闪过,他想了好大一会儿,有惊诧,有不解,他理了很久都没有理清楚。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最后存在脑子里的情绪只剩下恼怒。
“我原本以为你的心结只是这妾媵的名分,可是现在我可以娶你做我的正妻了,你还是不愿意……卿卿,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我搞错了。你不肯接受我是因为你爱上别人了是吗?那个人是谁,是裴申是吗?”
张卿卿闻言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你又提裴申干什么,这关他什么事?”
“不关他的事?上一次的信你这么快就忘了?‘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他若不是对你别有用心,怎么可能会写出来这样的东西?你明知道他对你有意,却始终不肯同他疏远,你是不是早已经对他有意了?”
张卿卿有些恼:“我们之前可说好了的,我帮你跟寿阳公主退婚,你就给我自由。现在我已经帮你把事情办好了,两年之后我就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对谁有意无意用得着你管吗?”
方熠冷笑一声:“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吗?我本以为你至少会在这四年内不生异心,没想到这才两年,你已经满心满眼都是别的男人了!”
张卿卿最受不得激,此时说话也完全不过脑子,一心挑他最不想听的话来气他:“对啊,我就是喜欢上别的男人了,怎么了?我顶多也就为你守这四年身,两年后我们一拍两散,我乐意嫁给谁就嫁给谁,关你什么事?我觉得裴申真的挺不错的,到时候我就要嫁他!”
“你……”
方熠这根炮仗上的引线烧完,此刻也彻底爆发了。
“张卿卿,你的美梦做的未免也太早了些吧?你现在拿到放妾文书了么?文书都没有拿到,如意算盘就已经打得如此响亮了?倘若我就不放你走,你能怎么办?现在你是我的妾室,要是我不写放妾书,你即便是离了方府也只是一名逃妾,一辈子要被人追拿不说,也永远别想堂堂正正嫁给别人!”
“看,被我说对了吧,你就是要反悔了!之前还说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看最不知其可的是你!就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科举考试进一甲的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跟放屁一样,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你在国子监也学过律法的,难道不知道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要立字据的吗?且不说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并没有立字据,即便是我立了字据,在律法上也没有任何效力。这世间所有的男女在成婚的时候都默认了要一生一世的,哪里会有律法提前给婚姻设定期限的?别说我不会放你走,即便是那第二条我不遵守你也奈何不了我。”
在张卿卿去国子监之前他们曾经有过约定,第一条是方熠要在四年后张卿卿从国子监毕业之时放她自由,第二条是这四年内,非经她允许,他不得动她一根毫毛。
他说这话,是要违背她的意愿强行与她同房的意思么?
这种宵小之徒,她果然不能高看他!
张卿卿嗤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做了几年妾室,倘若以完璧之身出了你家的门很亏本是吧?那你来吧!我真不占你这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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