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云子大喜过望,忙接了拱手,“原来大人还有钦命在身,卑职不敢轻懈,这就回去交付了手上的事,快马往汉阳府去。”
奚甯点点下颌,有意无意笑一下,“吴大人一心为民为公,是个不可多得的英才,他日必能高升。到了汉阳,有两位我派去的典史在那里,他们会助你,好好办。”
吴云子连番谢过,拉开门,廊下撑开伞,走入暴雨中,满腹雄心,连雨也浇不灭。
天色昏沉,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奚甯回头望一眼案上的西洋钟,才知已是申时末。回房与奚缎云吃了晚饭,浅坐一会儿,吃过药,便洗漱入睡。
谁知雨势滂沱,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响,那架势似要碎瓦破窗,听得人心惊,辗转睡不着。
枕衾锦绣,奚缎云常年有些怕暴雨,面上不显出来,奚甯却是知道的。睐目一望,果然见她也没睡,他索性起来点了灯,又倒回枕上将她搂在怀里,“不怕的,睡吧。”
奚缎云仰着眼看他,烂漫似桃花,芬芳如芍药,“这雨下了半个月了,不知何时才停。敲在瓦片砰砰的,我哪里睡得着?你怎的也还没睡?”
“我在想这十来日的暴雨,恐怕公安石首一带的堤撑不住。虽使人在那里盯着,到底不放心,倘或毁了堤,多少良田百姓又要流离失所。”
说着一叹,烛光也偏颤。奚缎云知道他的性子,懒得劝,伏在他胸膛眨眨眼,“你这两日咳嗽怎么样呢?胸膛里又觉如何?”
奚甯咳嗽见好些,只是胸口里仍有憋闷,前两日因咳嗽,又带出些血来,却不好对她说,只搂着她轻拍,“咳嗽已好了,否则也不敢这样抱着你。我倒是听见你昨夜咳了两声,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不妨碍,大约是呛着了,白日里也不见咳嗽。”奚缎云望着他下颌英朗的轮廓,不知怎的,有些春情飘荡起来,半个身子愈发偎得紧,一个纤细的指端在他喉结上扫来扫去。
渐渐烛光旖旎,奚甯似有所感,垂下眼来笑,“老实些,这才两个多月,大夫不是说要少有房事?”
“是‘少有’,又不是不能有。”奚缎云嘟嘟囔囔,脸上泛了红,盈盈的眼将他望着,酥麻麻的心把他盼着。
奚甯见她半脸斜偎,云髻蓬鬓,含羞于眼,心里也似跳蚤爬过似的,密密血动。可思及她的身子,又止于礼,只是浅浅亲了一会儿,“你高龄有孕,本来就有些险势,大夫虽那样讲,还是该小心为上。等四五个月胎儿成型,再行房稳妥些。”
也不知是那句触动了奚缎云的伤情,她先是盯着他望一会儿,眼一眨不眨的,竟然滚出泪来。豆大的泪珠子滑在枕上,奚甯还没反应过来,她已一下翻过身去,呜呜咽咽哭起来。
“这是怎的?”奚甯慌了,忙撑着个胳膊去翻她的肩,“怎么哭了,云儿?我哪里不好,惹你生气了?”
奚缎云不理他,把肩扭一扭,把他的手扭下去,只顾呜咽啼哭,“从此后,你也不必理我了,大家不要说话为好。等你的孩儿生下来,你自己养去,我回我的扬州!”
窗边雨水浸润着黯淡的烛,绮丽朦胧。奚甯有些蒙,思来想去,她因有孕,脾气古怪起来,实在琢磨不透,“好好的,我倘或得罪了你,你打我骂我,何故说这些丧气话?是我不好,快别哭了。”
他在后头一股脑劝着,奚缎云听了半晌,没头没脑的,看来是还不晓得他自家哪里错了。她横手把泪一揩,忽把婆娑的眼转回去,“你心里只有孩儿,已然是没有我了。”
奚甯怔忪一霎,笑了,“这话可是冤枉我,我恨不得把你供奉起来,怎的没你呢?就是孩儿也是在你肚子里,我才宁愿委屈自己慎重些。”
“真的?”她泪眼飞花,半颦半怨。
瞪得奚甯从骨头缝里颤出来,一把翻到她身上,将她罩着,摸摸她的发堆,“真的。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脾气忽然这般大起来?”
奚缎云别开眼,嘴里喁喁碎碎地念叨,“我才不是‘高龄’,人家都说我年轻,上回黄夫人来,还当我是花信之年呢,就你说我老……”
“冤枉啊,”奚甯抬起胳膊朝帐顶指了指,“我那个‘高龄’是指年岁,并不是说你的相貌,以你的相貌,别说花信之年,说是及笄之年也信得过。”
她这才乐了,眼往他脖子下一瞥,中衣歪歪斜斜地兜着,清清楚楚瞧见里头大片胸膛,肤色较深,坚壮又年轻。奚甯跟着垂眼一望,提着眉笑她,“你这是在看什么?”
“我没有,”她忙将挂着泪花的眼别开,不敢承认,“我看什么了?”
他索性直起腰来,膝盖大开着跪在她腰两边,把玄色的中衣解了。奚缎云有些慌,心口狂跳,乔张致地搡一下他坚硬的肚子,“衣裳脱了凉,快捂进被子里,咱们睡吧。”
“这时候,愈发睡不着了。”奚甯笑笑,俯下来亲她。
奚缎云却傲气地捶了他一下,“这时候,我却想睡了。”
“这时候,可由不得你了。”
他说着狠话,却未敢纵行,格外小心,枕上辗转,褥上驰骋,轻轻地亲她,轻轻地抚她,轻轻地,捣碎她。
夜风狂作,雨越来越大,在屋外催枝折花,奚缎云终得甜甜酣睡,奚甯却仍旧睡不着,雨似敲在他心里,总有烦忧。他一手搂着奚缎云轻拍,一手掐灭了烛,睁着眼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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