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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花绸脸上绯红,乜他一眼,“你怎么晓得的?”
    “我也是猜的,就像你猜奚大人是我暗中叫人打伤的一样,都是凭着一点感觉。世侄为了你的婚事,忙前忙后,哪有寻常侄儿盼着姑妈被休退回家的?”
    花绸心里稍稍慌乱,却顾不得了,只暗暗思忖着拖延他,索性硬起腰来,“既然你知道,就该写了休书,不要耽误我。我女人家,不像你们男人,无论什么岁数,只要有功名钱财,总不缺女人。我可不成的,我眼瞧着就是花信之年,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可经不住岁月磋磨,老得尤快,你拖我一日,就耽误我一日。咱们两个,讲说到底,一没什么夫妻情分,二也没有子嗣绊脚,何苦来哉?”
    听完这一席,单煜晗心中如火烧涌,怒目圆睁,“你果然是个淫/妇!说到如今,你还不知羞耻,竟连番煌煌谬论,要我成全你,其淫/心可诛!”
    倏地唬得花绸肩头一跳,气如海涌,对着他笑一笑,“若爱算淫的话,那我认了,也总比你一个伪君子强些,起码我对别人、对自己都坦荡,不像你,自欺欺人。你想要的,你以为得到了,就能一洗前耻?笑话,你攀权附势,亏了你自己的良心,是你一辈子的耻辱,纵使别人不知道,你自己也忘不了。”
    说到此节,单煜晗双目便软,又一丝奇异的光照着花绸,仿佛他对她奇异的爱,他爱她总是如此精准地拆穿自己,或者说,他爱她眼中那个狰狞的、郁懑的、真实的自己。
    刹那间,他从一个暴徒又变回了那位谦谦君子,“你以为你激怒我,我就能答应你?不会的,占有你,就像占有名利仕途一样,你们是不是属于我都不重要,不是我的,我就去抢,抢来霸着,我高兴。你瞧瞧,我已经调任礼部,要不了几年,我就能做到礼部侍郎、礼部尚书、甚至入列台阁,到时候,奚子贤也不得另眼看我。”
    花绸冷冰冰的眼蛰着他,“你真是个疯子。”
    “随你怎么说。”单煜晗敛了笑意,目光泄出一点凄凉意,“世侄讲你要说服我写休书,你的说辞就是这些?真是没有半点新意。”
    “说服你……我没你那么自负,”花绸漫不经意地笑笑,“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单煜晗攒起眉心,倏地觉着有些头晕,他撑着炕桌试图站起来,谁知浑身无力,困倦一霎袭来。
    天旋地转中,花绸温柔的笑脸飘忽在眼前,“等药性上来。”
    那笑脸还没来得及清晰,单煜晗已一头载在炕桌上。花绸忙站起来,将他死拖硬拽弄到床上,又是脱鞋又是扒衣,等撒了帐,已是满额粉汗。
    她在屋里焦急地踱步,等了会儿,听见人敲门,忙开了,是韫倩挤进门来,身后椿娘与莲心合力架着浑身酒气的纱雾。见状,花绸忙上去帮忙,也一股脑将纱雾扒得精光,搀到单煜晗身边躺着,一个被窝牵来盖着。
    一气理了帐,她又将熏笼搬到床下,韫倩急急来拽她,“你还怕他们冻着不成?”
    “啧,得看着像那么回事才好啊。”说着,一股脑将单煜晗吃过的茶盅收了,拽着几人出门去。
    韫倩一步三回头,十分不放心,“你不锁门,一会子他们醒来跑了,岂不是白费神?”
    “这是桓儿在碧乔胡同弄来的迷药,专是那起打家劫舍的贼人用来迷小厮下人的,就是敲锣也得睡上小半个时辰。椿娘,你受点风,就在院门口哨探着,掐算着时辰,我估摸着乌宝斋同正厅上,至多小半个时辰吃完晚饭就要散的,一会子你去告诉北果,叫他往正厅上传话。”
    “晓得,姑娘们自去。”
    花绸拉着韫倩往乌宝斋回去,因问韫倩:“纱雾你们是如何弄迷的?”
    韫倩嘻嘻笑起来,脸上迸着难得一见的光彩,“我刻意激她,堵她吃尽一壶酒,我就送五百两银子与她,不要她还。她是个只有面子没脑子的蠢物嘛你又不是不晓得,为了钱,又为着跟我赌气,一股脑就都吃了。”
    两个人笑到厅上,赶上里头用罢晚饭,各家夫人奶奶正要散,花绸与冯照妆忙前忙后送,未几见椿娘装得个好模样,着急忙慌地跑来,廊下还扭了脚,走进了凑在花绸耳畔一阵嘀咕,花绸面色大惊,忙借故辞了冯照妆,往莲花颠里跑。
    偏那冯照妆耳根子一动,隐约听见半句“睡在一处”,心里的血连番沸腾起来,匆匆送了客,带着丫头也往那头去看戏。
    正厅上同样有一双急匆匆的靴,走到奚桓与卫嘉跟前说了几句。二人相互望一眼,溜着墙根出来,同往莲花颠里去。
    是非之地的莲花颠内此刻风悄云寂,仅有熏笼底下罩的炭噼里啪啦绽个不停,偶然哪一声,将单煜晗惊醒。他猛地坐起来,一瞧身上无衣蔽体,再瞧边上躺着位寸缕无挡的妇人,心里已猜得十分准。
    便一行想对策,一行忙着下床穿衣裳,才穿了中衣,回头瞧那酣睡的妇人,细细一想,不觉认得,方搁了几分心,只当花绸是在碧乔胡同请来的粉头,或是哪个丫头,再歹毒,也不过良家女儿。
    若是粉头,无非给几个银子;若是丫头,少不得纳她为妾;若是良家姑娘,就是闹出来,他担着礼部的职,也没什么平不了,也纳她为妾就是。
    正踟蹰打算,倏听门“啪”一声被推开,一股力拔山兮的怒气焰随寒风涌进来。扭头一瞧,两扇嘎吱嘎吱回荡的门见,站着乌泱泱好几个人,万想不到,这姑娘是家人既不是老鸨子、也不是哪家小姐、更不是那户平常人家的父母,却是顺天府家第一难缠的卫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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