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不提想你,可是句句都是想你。
宋珂仍然说不出话,只是用力摇头,然后寻着陈觉的唇吻上去。起初也只是想要找一点安慰,可是碰到的那一刹那思念就像洪水一样涌出来,这两天的煎熬、进退两难通通化成他身上最后一点力气,让他飞蛾扑火一样地去吻陈觉,吻得既绝望又坚决。
这最后一次他愿意毫无保留地去面对,因为没有办法就这样离开陈觉,真的做不到,今后这漫长的一辈子他需要一点回忆慢慢咀嚼。
未及深夜,两人在房间里做得大汗淋漓。陈觉意识到宋珂不对劲,格外得热情,沉沦,像是把自己从里到外地剖开了,释放了一次又立刻缠上来要求再来,要求他用力,尽管再用力一点。凶狠的冲撞中床板嘎吱嘎吱地响,空气里情欲的味道裹着一点烟味,陈觉发着狠占有宋珂,中途忽然发现宋珂在无声地流泪,于是俯身问:“疼?”
宋珂自己动手将套摘掉,一双眼睛却模糊地凝视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留住什么,镌刻下什么。宋珂知道,自己会永远记得陈觉给过他的东西,那些最纯粹的感情,最温柔的呵护,最赤诚的真心,这些都是别人再也给不了他的。
那天陈觉一直做到精疲力尽,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宋珂就躺在旁边。身体里的东西还没去清理,他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好侧过身去细看陈觉的眉眼。
陈觉的眼眶很深,睁开时冷峻又有神,闭上时却很听话很温顺似的。他的鼻梁像小山一样,上面有块很小很不起眼的疤,据说是小的时候调皮叫父亲给揍的,幸好没有揍塌,看起来还是很挺。他的嘴唇很薄,咬人的时候疼,接吻的时候却又很动情。他个子那么高,有的时候却爱驼背,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说不听。他脾气不好,所有的耐性都给了自己一个人,所有的包容跟体谅也都给了自己一个人。
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今晚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样看他。
假如他们两个没有遇见,是不是事情还会好一点。自己永远也不知道世上有个叫陈觉的人,永远也不会爱上他,永远也不会迷茫地想,该不该恨这个人。
那天开始宋珂借口工作忙,整天在公司待到很晚。可是陈觉不介意,总是在楼下等他,给他发消息:“你又在磨蹭什么呢?”
宋珂说:“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陈觉给他发哭泣小人的表情:“一起回家吧,我想抱抱你,几天没有抱过你了。”
宋珂一字一字敲下去:“能不能别来烦我。”
手机就开始静默。
可是陈觉仍然在楼下等他,那么冷的天气,一等就是一夜,天都亮了还在楼下。宋珂下楼时看到熟悉的车,看到陈觉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满脸疲惫,车门外一地的烟头。可他仍然硬起心肠,绕过那辆车回家去。
陈觉醒来发现都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只好给宋珂打电话。他以为他还没有走。
“不是让你别烦我了吗?”宋珂语气很淡漠,“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陈觉微愠:“怎么没有等到你?我还在楼下等着接你回去。”
宋珂说:“我没有让你等。”
“你行。”陈觉气极了,在电话里放狠话,“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等你。”
可是过不了几天,依然心甘情愿地等他。
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打到手机没有电,可是陈觉从不上楼打扰宋珂,因为知道他最不喜欢两人在员工面前争执。
宋珂没有办法了,找到一点小事就跟陈觉发脾气。怪他吃完了泡面没有及时把垃圾提下去,怪他学术不精,甚至怪他谈不下来大客户。吵起架来宋珂什么都说,说他们不是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他们没有未来,说让陈觉回自己家去。
陈觉有的时候会道歉,有的时候也会发火,会当着宋珂的面摔门离开,然后半夜再一声不响地回来。甚至有的时候,陈觉还会带一份宵夜回来,宋珂不肯碰,他就会把宵夜放在饭桌上,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一夜。
那段时间陈觉烟抽得很凶。没有人告诉他,他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终于一次激烈的争吵后他心灰意冷,主动要求去东南亚出差谈生意,连机票都是当天现买的。
到那边的第三天陈觉染上了疟疾,起初没有告诉宋珂,后来是程逸安打过去问谈判进度,电话里听出陈觉声音不对,再三逼问之下才问出原因。
程逸安被吓得不轻,立刻敲开宋珂的办公室,问他知不知道陈觉病了。宋珂当时正在回邮件,闻言只顿了一下手,摇了一下头。
“连你都没告诉?这小子主意怎么这么大,疟疾那是小事吗,闹得不好是要死人的!在异国他乡要真出了事怎么办?”
宋珂几乎无法把头抬起来,只能低着头,生生将嘴唇咬出血痕。也是那一天他决定跟陈觉一刀两断,因为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
陈觉回来那天是个雪天,城里到处银装素裹,路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厚。
那天下午宋珂就在窗边坐着,眼睛盯着外面枯黄的香樟树,看着叶子大片大片地掉落到地面,又被小区的邻居们踩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中多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三周不到陈觉瘦得脸颊都凹下去。
他拖着个黑色的拉杆箱,穿着一件中长款的风衣,人几乎只剩下以往的一半,踽踽走在漫漫的冰天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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