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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方在一辩陈词中把这些东西都说得很清楚,是一篇相当优秀的立论稿:
    “当下的人工智能只是智能算法和数据的结合,达不到如《银翼杀手》中的女主角Rachael一般的强人工智能程度,不具有自我意识和独立人格。因此,我方认为在今天这道辩题中,我们所探讨的都还只是如天猫精灵、小爱同学一类的弱人工智能,不具有自主意识。
    “而我方对于爱情的定义,来自美国心理学家、认知心理学家罗伯特·斯滕伯格,他认为真正完美的爱情需要同时具有理性与情感两个维度的要素,包括激情、亲密、承诺三要素,因此我方今天对于爱上人工智能是否为爱情的判断标准就基于此,只有满足爱情三角理论,才能算作真正的爱情。
    “然而对于人工智能而言,它无法与人类缔结承诺,甚至连三要素中的激情与亲密都只是一种特殊情况下产生的错觉,人类对人工智能产生的情感仅仅是一种虚幻的迷恋,绝对称不上爱情。”
    “而轻易承认这种虚幻的感情是爱情,实际上是在消解爱情的内核。在高速发展的时代,我们需要警惕人工智能给我们带来的情感上的满足,需要思考为何对于人类而言如此珍贵的情感可以如此轻易地被满足、被复制、进而遭到贬损。爱作为最能标识人类独特性的情感象征,当我们认同爱情可以不分真实和虚拟的时候,不仅是爱情被消解,人类的一切情感都会消失,人类的心灵将成为一片荒芜的土地。
    “当人类一味沉浸在虚幻所带来的快感之中,任由你的感官被技术所欺骗,这种虚假或许是快乐的,但它必定是毫无尊严的。当人类丧失尊严,丧失面对真实的勇气,丧失判断是非的能力,我们的最终归宿就是电影《黑客帝国》中所描绘的世界,一切都是被数字建构的虚无,我们被插上管子,连接入‘矩阵’这台巨大的计算机,成为赛博世界被俘虏的一台台缸中之脑。
    “在这样的世界中,人的主体性被消解,人这个物种被同化为机器、不复存在。坚守真实和虚拟有别,不仅是为了保有真正的爱情,更是在保有人的主体性和独特性,保佑人作为人的存在。”
    对方的立论稿虽然很有感染力,但并没有太多出人意料的东西。在这种几乎已经是明牌的情况下,这场辩论就成为了纯粹的技巧的比拼,就看哪一方的质询更刁钻、反应更快。
    反方一辩的陈词结束,陆礼随后起身质询:“对方辩友,暗恋一个人算不算爱情?”
    他有将近一八五的身高,苏迢迢在这个距离下必须要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仰起脸来看他。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三辩了,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做队友,但今天还是第一次作为三辩坐在他身边,是真正意义上的并肩作战。
    光是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就很不错,加上刚刚拿到的最佳辩手,也不枉她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专门跑过来打比赛。
    陆礼的第一个问题抛出来后,反方一辩接得也很快:“如果只是暗恋,但并没有产生承诺的话,我方认为不算。”
    “对方辩友,您方所谓的承诺到底是什么?”陆礼追问。
    “就是双方之间确定关系,定下彼此携手的诺言,比如婚礼殿堂的结婚誓言,就是最典型的承诺。”对方回答。
    但陆礼光是听见他开口的第一句,就已经弯起眼睛,礼貌地耐着性子等对方说完后,开口道:“对方辩友刚才在一辩稿中提到了斯滕伯格的理论,然而您方对于‘承诺’的定义却完全与斯滕伯格的理论不符,在他的架构中,‘承诺’是指个人内心或口头对爱的预期,它不一定要说出口,只要你在设想中考虑过你和她的未来,你对双方的未来有所期待,这就是承诺。”
    对方敢拿斯滕伯格出来用,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了解,只是在赌正方这边对这个理论了解得不透彻的。眼下被陆礼指出后,第一时间开口斡旋:“当然,我方并没有否认心底的承诺不算承诺。”
    “所以我如果暗恋一个女生,并且期待和她有所结果,也构想了和她的未来的话,我对这个女生的暗恋算不算爱情?”陆礼质询的语气并不强烈,是慢条斯理的,末了的设问语调微微上扬,听起来不但不咄咄逼人,还会给人一种非常温存的错觉。
    尤其是他在谈到“暗恋”和“爱情”这个话题的时候,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嗓音都跟着柔和了几分。
    苏迢迢听到最后,握着笔记录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口干,拧开桌上放着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只可惜对面的反方一辩不解风情,只是冷冰冰地反拨道:“人对人的暗恋当然可以算,但是人和人工智能之间不存在这种承诺。”
    “对方辩友,您刚刚已经承认了人可以单方面对某一个对象产生承诺,进而产生爱情,那么人为什么不可以构想他和人工智能的未来呢?为什么不能在心里许下和人工智能长久陪伴的诺言呢?”陆礼加快节奏追问。
    “对方辩友,因为AI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它只会执行系统的命令。它不像人的情感一样具有不可预测性,也不会像人一样变心。从承诺的产生机理上来看,AI不需要承诺,对AI许诺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人和人工智能之间仍然缺少‘承诺’这一要素。”对面显然早早准备好了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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