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佳听到这儿,开口提问:“那我们要是打‘女士优先’这个口号会进一步巩固刻板印象,同时也让性少数群体在性别平权运动中变得更加弱势和隐形,这样能攻击到吗?”
“说实话,这么打有点扯,现在普遍的共识是女性权益提高能惠及性少数群体,这个论出来很脱离实际。”
马佳和颂一针见血地指出,随后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所以我会劝你们最好放弃这个点,在这块花太多力气只会得不偿失。真正的重点还是迢迢刚才提到的那个论,‘女士优先’这个词只是假关爱女性之名加固刻板印象,甚至只是父权制的糖衣炮弹,让女性甘愿待在‘女士优先’的牢笼里,长此以往是在削弱女性的力量,性别平权永远遥不可及。”
“好的。”苏迢迢在那头奋笔疾书。
“哦对了,”马佳和颂听到她的声音,想起来提醒,“你写一辩稿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都已经是决赛了,当下的男女不平等问题肯定是我们双方的共识,这一块在一辩稿中不需要花太多力气,我们是反方,在正方陈词之后跟着他们认现状就行了。”
“好。”苏迢迢再次点头。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你们在质询跟自由辩可以打的现状问题,叫做‘现在的女人地位已经很高了’。你们可以去找一些相关数据,我记得是有的,有六成男人觉得当下已经实现了男女平等。”
打性别议题对马佳和颂来说已经没有难度了,又随口丢给他们一些宝贵的思路:
“因此对于这类群体,提倡‘女士优先’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基本等于要了他们老x家的命。女性要回原本就属于她们的‘right’在他们眼里成了‘privilege’,这类群体所持有的观念必然会成为平权运动的一大阻力。
“这种阻力完全可以成为我们洒脱放弃‘女士优先’的一大理由,企图用一个从词义上就天然地带有不平等意味的口号去实现平等,在推行的过程中势必会被误解和污名化。平权运动是一个从诞生开始就不断经历着被打压的运动,父权制社会对它没有这么宽容,因此我们从一开始就要尽量避免歧义,避免被男权抓住把柄做文章和泼脏水。”
路佳听到最后,在一旁长长地“wow”了声,开口:“听君一席话,如听……呸,胜读十年书。”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马佳和颂提醒某位三辩不要高兴得太早,“你把现成的这一套东西全破了,只说这个怎么不好这个怎么不行,对于评审和观众来说,心理上多少会有点迷茫,会忍不住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或者‘那你到底觉得什么是行的’?”
话题从“破”到“立”,视点也跟着拔高,马佳和颂又简单指点了两句:“所以基本在二辩陈词的时候,我们就该告诉观众我们到底觉得什么才是好的、什么才是对的了。
“对于这个辩题来说,我们的方案也很简单。我们不要父权制假惺惺的施舍,我们要另起炉灶,我们要一个全新的、一个完全由女人提出的、一个更有力量的口号,不是‘ladies first’而是‘take her rights back’等等。既然语词是有力量的,在女权运动中坚持使用这种陈旧的、被打上深刻父权制烙印的口号,只会拖垮我们前进的脚步。”
这道辩题被她三两下拆完,马佳和颂喝了口水,开始甩摊子:“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具体怎么操作还得是你们多下功夫,赛前让陆礼带着你们多磨几遍。”
“好。”陆礼盖上笔,出声应下。
一旁路佳也慌忙不迭地应了两声“好滴”,随后感叹:“马队,我大一刚进来的时候你就这么牛逼,怎么我现在都大三了还是个废物啊,根本学不会啊。”
马佳和颂被听笑,放下杯子,安慰了句:“又不是只有你在长年纪,我现在都研三了,这两年难道是白混的吗?”
“那倒也是,”路佳嘟囔了句,随后反应过来,“所以我这辈子也赶不上你了,我恨。”
“得了吧,你就是还不够用功,什么时候把你放到一辩磨几个月的论,很快就上来了,” 马佳和颂说到最后,看了眼时间,道,“我待会儿还有一个讲座要参加,就不跟你们闲扯了,你们这几天好好准备吧,给法学院再拿个冠军回来,争取把A大辩协代表队变成全法队。”
所谓的全法队,是法学院一个小小的野心,在马佳和颂研一的那年,她、姚思晗和一个现在已经升学到美国读研的学长都在A大代表队稳坐首发席位,出征了那年国内最有含金量的几大赛事,为A大辩协拿了不少荣誉回来。
所以从那之后,法学院就心心念念要把A大代表队的首发全弄成法学院的人,这几乎成了李三的一个执念,逢人就梦回19年法学院的全盛时期。
只不过今年姚思晗退队创业,辩协明年才会陆续吸收新成员,现在正是尴尬的时候,首发只剩下陆礼一个独苗,李三每次想起这事都捶胸顿足,恨不得现在就开后门把队里大三的这几个都塞进辩协去。
马佳和颂前后一共就讲了十分钟,剩下的成员又待在活动教室讨论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九点半才散会结束。
只是等苏迢迢出了门,解锁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微信有一条一个小时前的新消息。
她点开,一眼认出朋友申请的头像,是马佳和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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