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曦随心所欲惯了,遇到钟秦这种理性派的就头疼,他摆摆手,一针见血地问:“即便你真心不想让他‘误入歧途’,你也还是希望他对你的感情是‘喜欢’,承认吗?”
钟秦不犹豫:“承认。”
“所谓当局者迷啊……”唐曦又无奈,心里第一万次心疼钟秦的懂事,感慨说,“你真是我遇见过为数不多的、一点都不迷的当局者。”
唐曦叹口气,喝了两口热白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自己的“任性”能够分给钟秦一些,能让钟秦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也去肆意妄为一回。
估摸着岳光也快到了,唐曦就站起身来飘飘然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在把高举的手臂缓缓放下来时,唐曦站也站不太稳,索性顺道直接搭上了钟秦的脖子。
唐曦作为一个轻浮的、并且一直以来都有爱逗人玩儿这种不良癖好的……成熟大人,此时正宛如没长骨头一样和钟秦面对面站着,他一手撑着桌沿,另一边小臂懒懒散散搁在钟秦肩上,支棱在钟秦背后的手还没个正形,跑去揉了两下钟秦后脑勺上的头发。
知心哥哥苦口婆心劝道:“承认就行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十六七不正好是该早恋的时候,你觉得你为他好,保不准他以后哪天开了窍回想起来,还会后悔错过了你呢——什么年代了阿秦?”
唐曦没有钟秦高,摆出这么个姿势,人就挨得近。
钟秦和岳光这票人关系很好,彼此太过熟悉,即使钟秦从不说,但他们在钟秦心中依旧像亲切无比的家人,并且他也不是一个排斥用肢体接触来表达亲近感的人。
岳光喜欢强行按他脑袋、胡学喜欢凑在他身边跟他勾肩搭背。
唐曦是风骚纨绔做派,喜欢故意搞些暧昧的小动作,假意撩拨人纯属手欠觉得好玩,比如可怜的胡学就老被他掐脸打屁股。
钟秦脑子里暗自考虑唐曦说的话,嘴上与平时无异,嫌说:“恋爱导师,麻烦你起开,一股酒气。”
“你不也喝不少么,”唐曦正经劝人没几秒钟,忽然眼睛狡黠一转,压低声音说,“嘘,你家小同学下来了……既然你舍不得,我替你推他一把。”
钟秦身后果然传来了柯基们朝楼梯口聚集的动静,也不知道唐曦这个醉鬼是不是在楼上放了个耳朵。
钟秦不置可否,只微微皱了皱眉。
但当余光瞥见席彦从楼梯口出来的瞬间,他就像做好了什么决定一样忽然抬起手——把唐曦散在鬓边的一缕头发撩到了耳后。
——席彦没看见唐曦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揶揄,只看见了这有伤风化的一撩。
席彦当即顿住脚步皱起眉,一颗心像泡在柠檬水里、像被疯狗叼在嘴里啃,又酸、又疼。
几个日夜的心烦意乱。
同学朋友的无意调侃。
旁观视角的接连打趣。
杂乱无章的少年心绪蓦地混杂在一起,裹挟着冬夜冷风里夹杂的委屈,终于在席彦心里叫嚣起来。
越期待,越煎熬。
越压抑,越野蛮。
越隐藏,越生长。
这种几经被他刻意忽视的情绪再度卷土重来,像支落进油星子里的、燃着的火柴,一把烧起了少年人不懂克制的占有欲……和懵懂后终于如梦初醒的喜欢。
席彦忍着这股用“狗脾气”无法圆满解释的无名火,压低声音掩饰自己的委屈:“还有别人呢,在公共场所打情骂俏不大合适吧。”
——席彦没法否认,当“打情骂俏”这四个字被用来形容钟秦和其他人时,他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堵得他难受极了。
他只是想了又想决定下来给钟秦重新冲一杯热的牛奶。
钟秦却趁他不在跟别人打情骂俏。
唐曦讪讪收回架在钟秦肩膀上的手,难得有点尴尬地站直了,还见缝插针瞪了钟秦一眼,这一眼的含义大概是“你他妈个小狼崽子、去你大爷的纯情高中生”。
钟秦顶着一张没事人似的渣男脸,仿佛在说,手欠调戏人一时爽,被调戏的不得收点利息吗?
唐曦:“……”
唐大少爷咳嗽一声,决定让着点处在爆炸边缘的席彦小同学。
于是唐曦白当一回工具人,还得泰然自若安抚小同学的情绪:“说什么呢,我们平时就这么相处的。”
钟秦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席彦藏在袖口里的手指蜷了蜷,果然在唐曦姿势极其不正确的“安抚”下黑了脸,他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玻璃杯放下,抬脚往门口走去。
钟秦的视线就跟着他:“又去哪儿?”
席彦目不斜视扔下一句“便利店”,开门跨了出去——然后咔哒一声,把门锁挂在外面,牢牢锁上了。
钟秦:“……”
唐曦:“……便利店在哪?”
钟秦叹了口气:“隔壁。”
唐曦当场就给气笑了:“去隔壁需要打车吗?!这是要跑路,你还不去追?!”
钟秦目送席彦招了个出租然后扬长而去,也是噎了一下:“……门都给我锁了我怎么追。”
唐曦:“靠,岳光呢?!开个车开到他姥姥家去了?!”
唐曦也不装醉了,摸出手机给岳光打了电话就开始骂人。
钟秦的目光转而落在带有牛奶痕迹的空杯子上,一时间有些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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