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吸,看着裴照雪一步一步走向周策,在如此多双眼睛的注目之下,裴照雪提刀走到了周策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奉刀举过头顶。
周策接过刀,轻轻横放在桌上。裴照雪起身,垂首站在周策身后。事已至此,就算再怎么头脑不灵光,也已然知晓了当前局面。只听一旁地刘瑞徐徐说道:“周策,周家现在只有你了。”
周策坐了下来,手指摸在刀上,用一种很轻的语气说:“我周策发誓,一定要让害我周家者,血债血偿!”
他的誓言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咬牙说出来,更像是喃喃自语,可是没有人敢不把他的话当真,因为他抬起眼睛看向所有人时的目光是平静的。
平静,才是最恐怖之事。
第24章
周策的上位伴随着周家两兄弟的陨落,在一片阴云当中成了既定的事实。他不单单要处理自己的两个哥哥,还有他刚刚去世的父亲。
众人散去之后,他独自去了周向云的办公室,现在,这里属于他了。
潞城这些年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今天的重磅新闻却接二连三。外面的报纸会写周家两兄弟遭人暗杀,家族内斗升级成为帮派血仇。周向云去世的消息也瞒不住,周家乱了,彻底乱起。本不安定的潞城要面临新的权利格局,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大家都在讨论着家族八卦、公司股票、生意场子,件件都是关乎潞城的大事。无论是周向云也好周简周岭也好,他们都是潞城商界里极致的象征符号,没有人在乎他们还是别人的家人,父亲和儿子。
没有人在乎周策一天之内失去了三位至亲。
兴许有人觉得他可怜,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幺子,被迫被推上了这个位置。有人也觉得他幸运,明明什么都不会,却能坐在那个他大哥二哥至死都没挣来的宝座上。
大家习惯性地忽略老三周昂,一方面是他被关押已然错过了当天的会议,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无能,让他来坐这个位子,周家怕不是真的要完了。周策好歹修了两个学位,至少脑子该是灵光的。
周家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可是潞城权贵悉数到场,周策在人前是一副憔悴又勉强支撑的样子,他站在丧主的位置上接受每一位宾客的吊唁,此间一滴眼泪都不曾出现过。裴照雪还是那副冷淡模样,从眼神中却能看出来些许怅然。周策心想,也许自己之于父亲兄弟的感情还不如裴照雪来得深厚,否则现在自己也不会是这样的境地。
事发当天裴照雪和他分开去取真言律刀,周向云托裴照雪保管,并在适当的时机交给周策,保他上位。裴照雪把刀藏在了教堂的神座之下,所以周岭在周家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说来可悲,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被自己的亲爹给算计了。
周策又不禁深想裴照雪的内心世界,他到底知不知道周家父子的死因?这个问题无论怎么想都很纠结,如果他当真知道,现在又何必神伤?如果不知道,又为何事后帮阿飞藏匿好了行踪?
裴照雪始终站在周策的身旁,周策回头打量了他一番,裴照雪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头发也黑得发亮,低头垂眼眉头微蹙。这副模样在周策看来只觉唏嘘,无论如何,裴照雪也不是什么置身事外的清白无辜之人,他的罪孽不比自己少,到头来却能装得纯洁无瑕。此番道貌岸然的作态,只让周策手痒,想亲手撕开他。
他想看看裴照雪这个高不可攀的躯体里,究竟装着什么颜色的血和心。
遗体送去火化之后变成一捧一捧的尘埃,人就同这个世界彻底告别了,若有缘分,也只能在轮回中相见。裴照雪去办理后续的事宜,周策在外面等候,宾客也悉数离开了。张文杰拍了一下周策的肩膀,周策下意识地瞪了他一眼,张文杰赶紧后退一步,摆手说:“是我啊。”
周策没说话。
张文杰也不知道在这种场合之下该怎么跟周策聊天,许久未见的好友突遭如此人生变故,换做是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接受。现在端看周策面容平静,虽然看似憔悴,但也看不出来什么痛苦伤心。张文杰不由叹气,觉得周策成熟了很多,情绪再也不会表露出来了。
“我……哎!”张文杰抓了抓头发,说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如果我有可以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跟我讲。”
“好。”周策反而问张文杰,“你最近在做什么?好久没听到你跟我聊八卦了。”
“我能做什么?说起来都是麻烦事。”张文杰说,“我爸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不想让我在家里做事了,想让我去市政厅工作,他还替我疏通好了关系。不过该有的考试审核也是要有的,这几天我一直在看书,头都大了。”
这个消息让周策很意外,他停顿片刻,拍拍张文杰的肩膀说道:“那你好好考,不要让你爸丢人。”
“进去也是个端茶倒水的闲职。”张文杰说,“还不如在家看看案子呢。”
周策说:“也许会不一样呢?”
两人攀谈一阵,裴照雪就出来了,相互打了个招呼双方便做了告别。骨灰择日放入了周家的墓地,那天早上下着雨,一行人举着伞黑压压地站在墓碑前,看着周策履行自己最后的义务。临别的时候,裴照雪在最后,周策放慢脚步等了他一下,却看见似乎有一滴眼泪从裴照雪眼睛里落了下来,像此时的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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