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么私事?”周简的口气很像周向云,问裴照雪,“阿雪愿意吗?”
裴照雪沉默地想了一下,然后点头。
周简无奈摆手,随他们去了。周策先离席,周昂小声说:“阿策还是小孩儿脾气,好像一点都没变。”他不是讽刺周策,反而带着一点唏嘘与感怀。周简听后看向冷着脸的周岭,犹豫再三,才跟周岭说了一些软话,大意是刚刚话赶话说到那里,他并不是要有意给周岭找麻烦,兄弟之间应该好好说话,闹成这样,是他这个当大哥的不对。
有人给台阶下,周岭自然顺了下来,解释说是自己最近太忙太累了,又想要做点事情稳住局势,没控制好情绪跟周简呛了起来,属实不该。
周昂又当和事佬说了几句,饭桌上的气氛融化开来,裴照雪面无表情地听完全程。
饭后,他去周策的卧室找周策,以为周策要找他干什么搬挪东西的体力活,没想到周策把他拉进了浴室,然后就开始解衬衣扣子。
“干什么?”裴照雪的表情有些茫然。
“洗澡啊。”周策毫不介意,话音还不小。他把浴室的门关上,热水哗啦啦地往浴缸里放,还说,“我确实不太方便,裴哥,帮我擦擦背。”
裴照雪微微垂着头,似乎不太愿意。
“你在医院里也没管我。”明明在医院时是周策不理裴照雪,现在他却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医院里有护工。”
“那我救了你的命,你得报答我吧?”周策笑道。
这下,裴照雪就没有反驳的理由了,浴室里开始升温,他只得脱了自己的外衣,把衬衣袖子整齐地挽好。
“有些事情好像总得给你找个理由你才肯做。”周策忽然说,“道德洁癖这么高,为什么还要做背道而驰的事情?上帝怎么原谅你啊?你不难受么?”
“我没有。”裴照雪说,“你不是要洗澡吗?”
“我骗你的。”周策伸展了一下上肢,“我很好,不需要别人帮忙。”
“那你……”
“想跟你说句悄悄话,不可以吗?”
“……”
“你毕竟你跟我大哥关系近,大哥和二哥又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又和好,我看着都觉得烦了。”
裴照雪刚想问周策怎么知道,见周策那副笑模样,大体也猜到他会做那种偷听的事情了。他环顾四周,说道:“那也没必要在自己家里弄得像做贼似的。”
周策靠在洗手台上,歪着头说:“那是爸出事之前。”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直视裴照雪时探究的目光,“而且……”他伸手捋了一下裴照雪的头发,目光顺着那缕头发慢慢地滑到指尖的发梢,又忽地一抬眼。
猛然而来的视线打得裴照雪措手不及,听到周策意味深长地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裴照雪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周策。
周策摇头,头发从他的指缝中滑走:“裴哥,不要装老实人,老实人在潞城可活不到现在。”
第8章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未减,周策盯着裴照雪,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无趣似的转身去关了水龙头,然后坐在了浴缸边缘。
他们之间有几步的距离,里面的灯光稍暗一些,周策好像又要没入黑寂之中。
“直说吧。”裴照雪说,“不必拐弯抹角。”
“我?”周策笑笑,“我说什么?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只是回趟家参加我爸的寿宴就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我自己还险些搭了条命进去。”
“你当时可以不用……”
“不用救你是吗?如果你觉得你欠了我的,可以偿还我。”周策说,“但是我在医院的时候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想杀你?”
裴照雪摇头:“没有线索。”
“这哪儿需要什么线索。”周策的手指在水面上划动,水被搅出了波纹,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说,“潞城的利益分配总共就是这么多,我爸代表什么,你又代表什么,除掉你们之后谁最获益?裴哥,你拿了那么多学位,不会连这点计算题都算不出来吧?”
“周策。”裴照雪低声说,“有时候,哪怕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没有证据,没有理由,你也束手无策。”
“所以你知道?”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裴照雪说,“周王金白陆,潞城大家族就这么几个。无非就是那几家人,那几股势力,但你能怎么样呢?”
周策嗤笑:“所以我不喜欢你们的做派,总是要有道理,把自己弄的缚手缚脚,老掉牙。”他站起来走近裴照雪,低声说:“如果我现在就去杀了王世锦,你觉得会怎样?”
他说出如此惊人之语,裴照雪却没有表现得太惊讶,而是说:“我觉得,你的枪法很好。”
“……”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裴照雪说,“危机面前你也是束手无策,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渺小的。你怀疑王家从中作梗,大可以去杀了王世锦,结果会是什么呢?周岭犹豫着想要跟他合作,你要杀王世锦,周岭不会为难你么?你要打你哥的脸么?”
周策盯着裴照雪,他的眉头微微蹙着,没有反驳裴照雪的话。裴照雪看出了他的意思,继续说:“你什么都不说,因为你从心底里知道,在我们的世界里,权利才是一切。你虽然姓周,但你什么都没有,你只不过就是在我面前表演一些故作聪明的小把戏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