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我干什么?再不关门我就进去哦。”
“一会见。”
假肢取模间设备较多,较为宽敞,像一家诊所里面的一间独立检查间。
喻池需要扶杆站立,短裤挽至髋部,暴露左腿残肢,右腿和髋部缠裹保鲜膜,以防石膏污染。然后测量、标点、用石膏取模。整个过程狼狈、枯燥又漫长,他必须保持静止,像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祖荷过来相当于陪了一个寂寞,哪怕喻池再三提醒,她依然执着前往。
执着的还不止她一个,祖荷玩着游戏,顶部忽然弹出司裕旗信息:“刚发现一款挺不错的奶茶,现在在哪?给你们点外卖。”
祖荷差点失分,先稳住局势,闯过这一关才暂停,不疑有它发去具体地址。
约莫半小时后,司裕旗风风火火赶来,两手空空。
祖荷后知后觉,收起手机抱臂揶揄道:“你这样的‘外卖员’恐怕干不了一天就得转行哦。”
司裕旗淡然打量着周遭,靠墙玻璃壁柜展示着各式假肢组件,最底下一列还摆着一系列仿真的假脚,着统一工作服的技师各自忙碌。
“我总得先看看一共要点多少杯,是不?万一少了那可就尴尬了。”
取模间的门被拉开,穿着浅棕色工作服的向舒走出来,匆匆打量多出来的新面孔。
停步只在一瞬之间。
司裕旗抬起手,轻快嗨一声。
“你们这里今天有多少个人上班?”
“……”
祖荷捧着手机,却忘记低头,炯炯双眼悄然望着二人,仿佛两个服务员同时端菜,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桌的。
她怎么也没料到司裕旗第一句话会这样问。
但也幸亏这样一句话,向舒和她没有相对无言。
向舒专业性地回答:“十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一会再告诉你。”
“……”
“不打扰你工作,你先忙。”
司裕旗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坐回祖荷身边,跟她一样掏出手机。
向舒愣了一瞬,不自在清了下嗓子,转头走远。
祖荷扭头望着“体贴”的司裕旗,对上她的波段,扯了扯嘴角。
“沾光了。”
司裕旗叫人送来十三份奶茶和点心,以向舒朋友的名义,请所有人吃下午茶。
就连喻池那份,她也托向舒带进去了。
祖荷咬着吸管,笑望着司裕旗,司裕旗反给她轻轻一肘子,说:“我给里面那位立个榜样。”
“……”
喻池大半个下午才完事,司裕旗重新拦住向舒,问他晚饭有没有空,想聊聊。
向舒不冷不热问聊什么。
一般人早给他的冷漠劝退,可司裕旗偏不,不然也愧做祖荷的榜样姐姐。他越是一副臭脸,她就越想蹿火。倒也算不上热屁股贴冷脸,她只是对这个人的性情了如指掌。
司裕旗说:“聊喻池。”
向舒:“……”
“听说你和他关系不浅,你应该知道他公司最近在寻求融资,所以作为投资方,我想做一下尽职调查。”
喻池每年都来这里做假肢,向舒几乎成了他的御用技师,特别他过来工作后,两人关系自然超乎一般“残友”和技师的范畴。
“我和他的公司并没有业务关联,最多只算是一个玩家。尽职调查还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听说过‘土豆条款’吗?没听过不要紧,晚饭时间我慢慢跟你说,你也知道你朋友公司现在挺需要这笔投资的吧。”
“……”
祖荷和喻池被打发先走一步。虽然听不见司裕旗和向舒谈话,但前者热情与后者冷淡对比强烈,司裕旗吃瘪不要太明显,跟职场上傲气凛然的形象简直两个极端。
喻池诧然回首,被祖荷轻搡往前,隔着衣料的力度终于拉回他的神思,也带来异样的感触——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他也情不自禁挺直了腰背。
走出向舒工作室的大门,两人莫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去哪吃饭?”
“肚子饿了吗?”
小小的心有灵犀熨帖了情绪,他们从试探的疏离到捡回熟稔,均是一愣,旋即笑开。
祖荷摸摸小肚子,夸张苦着脸:“饿死了,玩你的游戏太能消耗了,我姐那点东西压根不顶事。”
这么多年过去,祖荷夸人功力见长,喻池听得如沐春风,也改口道:“想吃什么?”
“对哦,你现在变成地头蛇了,”她说,“现在春天了,有没有吃笋的好地方?我有好多年没吃到了。”
“明天。”
“明天?”祖荷不可思议看着他,明天他们可是约好到甄能君家小聚。
喻池很笃定:“对。”
祖荷喜道:“你还会做菜?竟然?”
喻池不自觉又出现帮她钉扣子时“这有什么难的”表情,说:“偶尔做一次,解压。”
“可你不是住在酒店吗?”
“去言洲家。”
“言洲可真幸福。”
祖荷又闪到他跟前,站定笑吟吟盯着他,两手自然负在身后,甚至轻轻踮脚,跟多年前问他要不要同桌时毫无二致。
“如果我搬出酒店,你会不会也来我家做饭啊,田螺少年?”
哪怕玩笑成分居多,他也郑重“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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