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程下缓坡,喻池带人没怎么费劲,也没怎么费时。
祖荷反惯性地后倾,一点一点,直到感觉头发扫到他下颌,后脑勺挨近他肩窝,只要他稍一转头,就会蹭到她额头。
而他也真这么做了。
他的回应是默许也是鼓励,祖荷像只猫一样,肆意蹭在他肩窝里。
晨风清凉,他却很暖,只有一点点接触远远不够。如果不是在骑车,她只想回头抱住他;但如果没有骑车,他们似乎总缺少一个机会迈出这一步。
缓坡到底,正大门也近在眼前。
喻池忽然松开左手,揽上她的腰,低头轻轻吻一下她的发顶——其实祖荷只感觉到热度贴上来,没能看清动作,但心里笃定他是吻了,而不是把下巴垫上去。
祖荷低头看着环在腰间的手,触感新奇也令人心动,她也松开左手,盖上他的,十指互相楔合,每对手指都在互相拥抱。
黑色奔驰停在路边,祖逸风和喻莉华站在车边聊天,蒲妙海在远一点的地方讲电话,大概也在道别。
喻池在十来米外停车,怕再也找不到突破点牵手似的,一直没松开,半圈着祖荷,单手扶车,踢好脚撑。
祖荷要转身,十指相扣的手势便散了,她的右手自然挨近他,很快又被握住。祖荷只能握到他的拇指和一点点指尖,退了一点扣住他,重新真实地握住他,而不仅仅是被动感受。
好一会,他们沉默望着彼此,明明还有说不完的话,可又不敢轻易开口,怕闲事浪费了时间。
喻莉华和祖逸风有意无意的关注变成了无形催促,两人狂乱的心跳有部分出于此。
喻池想起什么似的,抿了抿唇,说:“你还想不想要姬柠签名?”
祖荷不知他为什么提这个,但显然也没有更好的话题,便说:“废话,姬柠是我女神。——除了她谈恋爱的时候。”
喻池单手将背包扯到胸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熟悉的深蓝色绒布袋,递给祖荷。
祖荷不用掏出来看也知道是什么,不可置信地接过:“给我?”
“不嫌弃版本老的话,应该还可以用一两年;我下满了游戏,还有柯南剧场版,电也充满了。”
里面是他的PSP,带姬柠签名那一个。
祖荷想说谢谢,又怕太客气,只吐出一个字:“好。”
她勾着布袋的绳子,觉得可以拥抱他了,除了他拉到前面的包有点碍事。
“还有——”
喻池从右边裤兜掏出一根黑色橡皮筋,上面嵌着一颗栩栩如生的小草莓。
“本来你生日时想给你,但你剪短头发了;今天也想给你,你又把长发拆了——”
祖荷憋着嘴,对抗最后的忍耐。
“还是给你吧,留在我这里也没有用了。”
“我要——”
祖荷娴熟地勾过橡皮筋,套进手腕,人也扑进他怀里,再也不管时机对不对,气氛合不合,他的包有没有碍事。
她真真正正拥抱他时,世界失去了阻碍。
泪水和喜爱在这一刻爆发,滚烫而汹涌,淹没了他们。
喻池替她抚泪,指腹湿了,眼泪却不见少。小时候手指受伤,疼痛驱使他舐去血珠,现在大概也一样,喻池低下头,轻轻衔去她眼角的一滴泪。
祖荷怔住一瞬,但好像并不是太意外,反而有种如愿以偿的欣喜。这远远不够的,她看进他的眼睛,明明白白地说:“喻池,我就要走了,难道你还不想亲我吗?”
“……”
当他颤抖着落在她的唇上,她的欣喜变成了踏实。
刚开始只是简单含着,像舍不得一口吃掉果冻;彼此封堵,气息不顺,鼻子好像不管用了,想要大口呼吸;在偶然启唇的一瞬,他们尝到彼此的湿润,便小心地、试探地触点,仿佛一对蚂蚁靠触角交流信号。
那对小银鱼也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面。
同桌一年,他们分享文具、零食、单车和解题思路,分享朝阳、烈日、夕照和星辉虫鸣,分享冷战、私语、笑声和眼泪悲伤,那一滴泪敲开了一片潮润,他们分享了彼此的味道。
其实他们也不确定对方什么味道,这个吻太匆忙太短暂,无法一一记住细节,只有初吻的事实烙进心里。这一刻他们属于彼此,也拥有彼此。但只有这么一瞬,就要告别了。
不远处,祖逸风忽然握住喻莉华的手,下巴示意两个小孩那边。喻莉华转头一看,和她相视一笑,拍拍她的手背,两人不约而同背过身。
祖逸风说:“年轻真好。”
喻莉华说:“容易受伤,也能很快恢复。”
祖逸风眼神一顿,跟她默契地轻声一叹。
这天的蝉好像醒来特别早,发出枯燥的喧嚣,却跟高中校园的再也不同。
“喻池——”
7:30,喻莉华转过身喊人。
喻池稍稍松开祖荷,舍不得似的,又印了印,分开时像撕开两块发黏的年糕;鼻尖还缠绵着,他忍不住轻轻吻了下。
明明没空哭泣才是,祖荷的眼泪好像没断过,喻池脸上也沾到几分,像抱头痛哭过一样。
“一直想说但总找不到机会,感觉说了就要马上送走你一样……”喻池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时胸腔失控般轻颤,那种孤独的战栗再次攫住了他,“现在也差不多了……留学也好,高考也好,祖荷,你跟我想象中一样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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