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逸风说:“我还是怀你的时候,才吃过这个保胎。——那时候孕酮低,可折腾了。”
“可是,吃药再怎么折腾,也还比不过生孩子的痛、养孩子的苦啊。”
祖荷也研究了好一会,忽然觉得肚子有点异常,如得神助般放下药片,说等会再吃。她跑去洗手间一看,欢声跑出来。
她拍拍小肚子,像十三岁初潮时一样,挺自豪道:“小宝宝可太争气了,听到我的召唤马上跑出来,等高考那天都干净了。”
祖逸风和蒲妙海忍俊不禁。
祖荷跟喻池上学的路上,又把这话说了一遍。喻池从口袋掏出一块巧克力,摊过来:“要不你吃这个?”
她笑嘻嘻接下,那边又预防性一句“天热可能化了一些”,她说“没关系,质量守恒”。
……
数字进入个位数。
距离高考还有2天,看似平静的夜晚,10点下自习铃声响起不久,整座校园天翻地覆。
综合教学楼在高三教学楼北面,六层建筑由中厅一分为二,东面是高一,西面高二正对高三窗户。
西面高二学生像开闸一样涌至走廊,熙熙攘攘,喧闹不息。
坐窗户边的学生先发现异样,暂停复习,扒着窗张望。
“干嘛了干嘛了?”
“来了来了——”
高三生内心深处的八卦因子沸腾了,一个个跑到窗边,甚至踩上椅子,柜上课桌,若教室是一艘航船,恐怕早侧翻了。
祖荷来得早,占了一角窗户,喻池就站她身后。
祖荷说:“他们在唱歌。”
东面原本沉寂的高一开始苏醒,人影陆续填满走廊。
起先,歌声只从一小拨人那里传来,渐渐乘着人群壮大,从西至东,像星火燎原,汇成一曲壮丽的千人大合唱。
烈日无法夺走你的锋芒/暴雨不能淹没你的步伐/你不需要再害怕/谁都是第一次长大
是姬柠的《初试刀锋》。
祖荷感慨道:“差点忘记,去年我还组织过——”
学生们把“喊楼”的传统叫“南北对话”。
高一那年,祖荷她们全然无觉,被高二学姐学长惊艳,而后加入现场;升上高二,薪火相承,她们学生会高二成员悄悄发动每一个班,约好离校前一晚给学姐学长们加油;而今年,她们成了送别的对象。
对面有人敲着从食堂带回的饭盘,有人拧亮手电筒当荧光棒挥舞。
宾斌跪在课桌,拿尺子敲防盗铁条,像要越狱般嚎叫;傅毕凯站椅子上,嘬唇吹口哨;言洲在耳旁声嘶力竭跟唱,脖颈青筋暴凸;甄能君只是静静看着,手指跟上节律敲着窗沿。
祖荷也是竭尽全力那一个,手作喇叭,跟言洲PK。喻池去年缺席,时隔两年,有些恍惚;他站在她后侧方,一手撑在窗沿,把她和后头挨挨挤挤的同学隔开。
副歌唱完,对岸齐声大喊,一遍又一遍,“学姐学长,高考胜利!”
“谢谢——”
南北遥相呼应,犹如对歌。阵势过大,惊动校方,值日老师巡逻吹哨,试图驱散人群,唯恐安全隐患——当然赶的是学妹学弟,高三生如同大熊猫,临近考试,更加说不得。
一时间,歌声、尖叫、对话、哨子声,胶着难辨,震耳欲聋,仿佛一场革命起义;到底革的什么命,在场人人心知肚明,是对应试教育、迷惘未来、真挚友谊、青涩心动的呐喊与释放。
祖荷扭头看着喻池,站得近,他的鼻息几乎拂动发丝。
“喻池喻池,你为什么不唱歌?”
“我唱歌不怎么样——”
旁边趴在窗沿的一道身影蹦下,不意冲撞上喻池,而他刹不住直接撞过来——
祖荷眼前一暗,咚的声音,额头和后脑勺同时传来钝痛。
她扶额抱头,后脑勺撞到墙角,竖线型疼痛较为明显,额头的较轻,不知道喻池用什么部位磕到。
宾斌作揖叫道:“啊啊——Sorry,Sorry,抱歉抱歉——你们没事吧?”
“对不起,疼不疼?”
“流血了……”
两人异口同声。祖荷忽然指着他微张的嘴唇,他却情不自禁轻揉她后脑勺,短发长长许多,没了当初看起来的扎手感,很服帖柔软。
手背印下一滴血,铁锈味弥漫唇齿,喻池下意识停止吞咽,双唇微开。
祖荷轻搡着他的脊背,“我没事,你快去漱漱口。”
喻池含糊说:“不疼。”
“快去快去。”
喻池取过杯子出教室,祖荷从桌屉拿了纸巾,小跑追上去。
至于肇事者宾斌,无人理会。
宾斌讪讪地挠头,尴尬是他自己的,他们眼里只有对方。
傅毕凯也下到地板,擦干净别人的椅子,揉着纸巾,打量双眼迷蒙的宾斌:“宾哥又干什么了?”
两根手指碰了碰双唇,宾斌盯着他说:“啵啵。”
“……”
这人该不是要跟他啵啵吧?
傅毕凯一纸团砸过去:“恶心,老子不跟你搞断背。”
距离高考还有1天,临时抱佛脚已然效果缈惘。
喻池越临考越轻松,开始收拾两人的文具,用美工刀削了六支2B铅笔,一支一支地把笔芯刨到合适涂卡的大小。
高三这栋“龙脉”老建筑发挥其破旧优点,没有被征收为考场,学生继续使用,进出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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