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一等到周五,光荣榜还是不见苗头。
周六下午家长会,祖荷琢磨着,怎么着也该中午前贴出来了吧。
结果,没有!
唐雯瑛跟科任老师换到上午最后一节课,拖堂十分钟分发各人成绩单,解放众人前,她让各人把成绩单摆在桌面显眼位置。
祖荷把一厘米宽的纸条对折,用回形针别到语文课本扉页——转入总复习以来,平常用卷子和资料书居多,最常用的课本也就剩语文书了——她将课本留在桌面。
言洲已经拔腿就跑,奔赴网吧享受这半天意外的假期;甄能君也跟舍友去食堂吃饭。
喻池准备下楼问数学问题,祖荷起来让道,问后桌的宾斌:“宾哥,以前年级前50是不是会张贴光荣榜啊?”
宾斌虽然总是开玩笑明年继续读高中,成绩其实不赖,这一回就摸到了第50名。
宾斌还没听清,傅毕凯像插话又像自言自语,眼神飘着,没看祖荷:“妈的,这次发挥失常没进去,我老子回家骂死我。老子巴不得学校真忘记贴才好呢。”
“……”
祖荷磨磨蹭蹭下楼,在教学楼前长凳等喻池,那边言洲来了电话。
“你们快点过来,我占到三台机子了,你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都是我们学校的!那些兔崽子们太能跑了——哎,准备吃麦当劳还是肯德基,我打电话叫一下。”
*
祖荷和两个男生泡了两个小时,就各自回家了。
祖逸风难得有空参会,回来跟祖荷说:“这趟好可惜,竟然没见到你同桌的妈妈,还以为能跟你喜欢的老师聊上几句。”
祖荷瘫在沙发上,本来网吧两小时,心情差不多回复,现在又跌回来,没气没力地说:“他妈妈天天在学校都能开家长会,不差这一次。”
可是她大概很难再进一次年级前50了。
祖逸风对她的成绩没有硬性要求,一来相信女儿能力,二来家境丰厚,也不需要祖荷通过高考改变人生。
“唐老师说你这一次考试进步很大呢,想怎样庆祝?”
她想要一张光荣榜。
但没说出口。
“试卷简单,走运而已啦。”
“那也是有一定实力,才能把握住机会,”祖逸风从来不吝啬夸奖女儿,过来坐到她身边揽她肩头,“要跟妈妈逛街吗?我好久没有陪你一起买衣服了。”
祖荷靠进她的肩窝,撒娇道:“妈妈,我想喝奶茶,望海广场新开的那一家。”
祖逸风随意拈起她的一绺短发,一根一根地松开,笑说:“好吧,我晚上开门等着你失眠来找我聊天。”
她和祖荷的关系从摆脱“司玉祎”后才开始好转,那之前,她好像只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漂亮阿姨,偏偏还要禁止女儿看《美人鱼》《灰姑娘》和《莴苣姑娘》,简直“多管闲事”。
祖荷心生叛逆,偷偷去同学家看了,发现也不是很喜欢这三个故事,不明白为什么要禁止,隔了好几年才告诉她。
后来最后一次参加司姓家族聚餐,有一对亲戚开玩笑,说要祖荷当他们的童养媳,妈妈正好可以再生一个弟弟。司老爷子纵容场面话,甚至“慷慨解囊”,说尽管要。
她脸色极其难看。
祖荷天真地问,什么是童养媳。
亲戚抢答,就是去他们家吃喝拉撒睡,问愿不愿意。
祖荷说不,但并不管用,亲戚嬉闹着要抱走。
她当场发飙了,不给亲戚好脸色。司老爷子怒火丛生,觉得儿媳妇抹了他的面子;祖荷爸爸后面才知晓,也骂了司老爷子,带着她们回家。
司老爷子威风大半辈子,岂能容忍晚辈爬到他头顶,打电话追过来继续训话,隔着大哥大不过瘾,还使苦肉计让祖荷爸爸滚回去耳提面命。
祖荷爸爸当真开车去了,然后再也没回来。
这也成为遗产分割时分歧的起源,祖逸风和司家关系僵化,一直到司玉祎改名祖荷,终于彻底恶交。
她一直不怎么喜欢孩子,一直到祖荷出生以后也是。当年囿于见识,身边也没有丁克榜样,稀里糊涂便生下女儿。也许正是由于这份本质上的不喜欢,她从没想过在女儿身上寻找什么成就感,从祖荷懂事开始才发自内心爱护她,两人才能维持这种微妙又清爽独立的母女关系。
幸好在她逃避母亲责任期间,还有先夫和蒲妙海真心实意爱着祖荷;一个不缺爱的孩子,怎么也不会长得太歪。
祖逸风轻快地说:“你问一下妙姐要不要给她带一杯?说不定回头她又给你炮制一个家庭版的……”
*
周天下午的奶茶威力持续到周一,祖荷依然来得比喻池晚,耸肩骺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我怎么起床从来没早过你?”
喻池说:“我早上起来要锻炼。”
“夏天周末我还可以游泳,冬天真是不行,一点也不想和被窝分家。”
喻池的笔尖随意敲两下草稿本,轻轻转过头:“骑单车呢?”
祖荷困意连连,懵然道:“什么?”
“你骑单车,我跑步。”
她愣了下,大致明白:“然后你追我?”
那支笔又频频敲两下,点出凌乱的几笔。
“……追就追。”
从来只就见过大狗狗追着单车跑,还没见过谁骑车遛人,光是想象那场景,她情绪回转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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