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舒所说跟喻池在各种“残友”群和论坛问来的经验一致,而且向舒身上有种跟他相似的沉稳气质,喻池很欣赏,当场交定金,开始取模做接受腔。
假肢制作需要几个工作日,喻池得下周末再来一趟,向舒考虑高三学生任务繁重,说他送上门。
喻池惊讶至极,跟向舒确定他家是在邻省,而不是邻区。
向舒不太好意思扶了一下眼镜,说:“难得跟你聊得投缘,实不相瞒,我的工作室刚开不久,你们是我正式接的第一单,又是朋友妹妹的同学和老师,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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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池缺席周日晚自习和周一上午第一节 课。若在高一高二,能以正当理由缺课,额外的自由总是羡煞众人;一旦升入高三,学习优先级调至最高,谁要出勤异常,那必是大事缠身;喻池身体情况特殊,大家难免往严重处想。
每一次课间,都有不同的人来跟祖荷打听消息。
喻池对她没有保密要求,但凭祖荷对他的了解,外界对他报5000米持观望或怀疑态度,他已经默默准备,却不出来给群众释惑,由此可见他应该不希望太声张。
祖荷一概推说不知道,可能家里有什么急事。
言洲是最后打听消息的一波,往祖荷那边探出上半身,扶着桌沿,就在过道搭了桥,压低声说:“外人不能知道,就我俩老同桌的关系,应该可以告诉我一点点吧?跟报名有关?”
祖荷说:“你真聪明,但我不能告诉你。”
言洲说:“看来还真是知晓内情的人。”
祖荷反问:“主任叫你来打听的?”
言洲梗直脖子,说:“怎么可能?!我在他面前不敢提你和喻池,在你面前不敢提他,我真是两边不是人。”
自从报名一事后,祖荷和傅毕凯开始冷战。有时祖荷从他身边经过,傅毕凯视而不见,忙着跟附近男生聊天;有时祖荷往后靠,不小心碰乱他的书,傅毕凯直接将桌子挪后几厘米,尖锐的嘎吱声招来半个班同学的怒目。
连班级最边缘的甄能君,都感觉到她这个角落气氛诡异。
祖荷大手一挥,说:“既然不想跟我做朋友,那由他去吧。”
十七八岁的人连喜欢谁也深深藏进心里,已经不会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动不动把和谁谁绝交挂在嘴边。
祖荷的语气说幼稚也幼稚,说认真也认真,倒是那份赤诚的心,感染了言洲。明明别人就要绝交了,他仍不禁一笑,挺不道义的;但他内心坚信,这样一个感情充沛的人,远不会像嘴上那般冷酷。
喻池不在,祖荷昨晚开始便和言洲换位,跟甄能君同桌。
祖荷和言洲倾身隔着过道说话,感觉有人要经过,同时往座位方向挪。
桥散了。
祖荷乍然抬头,惊喜起身,叫道:“喻池喻池,你回来了!”
喻池淡淡应了一声。
言洲也立刻收拾课本,起身赶走祖荷,说:“你同桌回来了,赶紧把我同桌还回来。”
祖荷等喻池坐进去,也搬家归位,下意识瞧他左腿——依旧是长裤,看不出新奇。
喻池有所察觉,低声道:“想什么呢,还没那么快做好。”
祖荷两根食指轻敲桌板,双脚跟着踏动书桌底梁,毫不掩饰那份雀跃。
“同桌回来我终于不孤单了。”
喻池给她一逗,不笑不行,欠身从裤兜掏出一个透明塑料小袋,轻轻丢她桌面。
“给你。”
“咦?还有礼物——”祖荷的“手脚鼓”歇了,眼神发亮,“你还跑文具店了?”
袋子里有五六颗橡皮,比一元硬币稍大,有草莓、菠萝甚至皮卡丘,等等,几乎跟她手机链上那一串一模一样。
“刚好吃饭地方旁边就是……”渔城最“特产”的东西是电子产品,但祖荷几乎囊括最前沿的,喻池想不出要给她带什么。
趁没上课,喻池说了向舒过几天把假肢送来一事,祖荷也讶然,说:“估计我姐姐和他关系非常不一般吧。”
祖荷用悄悄话的语气,凑近道:“在美国我姐姐明显在追他,不知道有没在一起过,我姐姐现在有其他男朋友。”
上课铃响起,祖荷明显加快语速,说:“说明这个人还不错,起码没有因爱生恨之类,你看网上不是报道男的分手后泼硫酸毁容放火烧车之类的报复嘛。”
“……你姐姐也不会看上带有复仇基因的人吧。”
唐雯瑛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非班会课巡逻她步伐很快,眼看就要登上讲台。
祖荷拼死也要把最后一句说完,语气老成而夸张:“很难说,男人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喻池把回答写在草稿本:“我也男的。”
“你不一样。”
祖荷最后用口型说,开始翻找卷子一边听讲解,一边取出一颗草莓橡皮,挑了一支0.3mm的中性蓝笔,在叶子处写上小字“he”。
哪不一样?喻池很想追问答案,看着她挑眉展示“新”草莓橡皮,似乎又顿悟出来。
他对异性的部分吸引力随着左腿永远消失,体格不健全,没法提供伟岸的安全感,偏离大众对男朋友的预期;而当一个男人失去男性魅力,他便沦为社会第二性,不然“娘娘腔”也不会是骂男人的话。
喻池现在首要目标是高考,但自从截肢后,他已经把网上能搜索到的截肢者一生读完,婚恋美满程度和残疾等级挂钩,不同残疾等级还存在鄙视链。他甚至想象过以后如何向对方展示这样一副逆自然的、缺乏对称美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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