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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自然是想方设法地出题刁难。
    从写诗作赋到刑狱断案,从圣人文章到偏门杂学……考查的范围早已超出了普通铨选的范畴,更超过了进士考试的范畴,有些已经明摆着是存心刁难了。
    ——然而睢鹭始终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他面容镇定,对答如流,绝大多数问题都能给出独到的见解,而有些实在太偏门的,他也大多知晓一二,而若不知道——他便直言不知。
    但却并不会影响他在围观者心中的形象,因为只要不是被偏见蒙蔽双眼的,都知道人无完人,更何况那些提出来就是为了刁难人的问题。
    所以,除了最开始时有几个人带着浓浓火药味主动挑衅睢鹭,越到后来,这场“考校”便越变味儿。
    “驸马博才多学,在下不及多也,之前听信坊间流言,误会了驸马,实在惭愧,惭愧!”
    “若不是睢兄今日主动来证明自己,不知多少人都要被流言所误,散播流言之人实在是其心可诛!”
    ……
    人们痛恨无才者欺世盗名,但更痛恨自己被当做傻子玩,当事实摆在眼前,彻底将所谓坊间传言全部碾碎时,再固执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流言当了一回傻子。
    于是舆论顷刻逆转。
    “这里面,不知道多少个都是乐安公主找来的托儿!”
    卢祁实已经退到了官衙深处,能隐约听到前面大堂里嘈杂的声响,却听不见具体在议论些什么,但不时便有小吏向他禀报前头的情形,因此他自然也知道了舆论的变化。
    于是才发出此言。
    他对面的卢玄慎低着头,似在沉思,听了卢祁实的话也不发一言。
    “相爷,”卢祁实忍不住问,“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般颠倒黑白、哗众取宠吗?”
    卢玄慎这才抬起头,看了卢祁实一眼。
    “谁颠倒黑白?”他问。
    卢祁实一愣,“自、自然是那个睢鹭,还有——”后面那个名字他没敢说出来。
    卢玄慎笑了,带着讽刺。
    “一心为皇上做事是对的,但,也不必因此自欺欺人。”
    他轻声道:
    “颠倒黑白的是你和我。”
    所以,当她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逼迫他时,他心虚,他不敢,他不能让人们以为是陛下刻意针对睢鹭,他不能将她逼到绝路。
    他只是想拔去猛兽的爪牙,却不是想逼她噬人。
    所以他只能妥协,让她赢了这一局。
    可是——赢了这一局之后呢?
    *
    乐安和睢鹭大闹吏部的消息,不止在闲人们之间传遍了。
    在考校刚开始不久的时候,卢玄慎的消息,便送到了皇宫。
    “什……么?”
    李承平正与王铣谈话,听到卢玄慎派来的人,说是有有关乐安公主的事禀报,便立刻停下话头,让那人禀报。
    却在听到其禀报后,愣怔着呢喃出这么一句。
    “成何体统。”而他身边的帝师王铣,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陛下,”王铣整衣正色,“虽然您跟乐安公主情谊深厚,但臣还是要说——乐安公主如此作为,是不将您、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啊!她当朝廷是什么?是任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的地方吗?不过是铨选晚了几日,便要大闹吏部,扰地一部官员不得安生,若是再发生别的什么不顺她心意的,岂不是要——翻了天?”
    李承平看了看他的这位老师。
    “先生,”他如此称呼这王铣,“您真的这样想吗?”
    王铣心头一跳,但还是挺直了背,道:
    “陛下,不是臣这不这样想,而是公主殿下的所作所为,让臣不得不这样想。”
    李承平闭上了眼。
    *
    乐安也在闭着眼。
    睢鹭那边忙着舌战群儒,从早到晚,除了中间喝了口水,连顿午饭都没吃上,而乐安除了开始时还盯着,后面看局面稳定了,便正大光明地在一边躲懒,耳朵里是嘈杂的嗡嗡声,不时还有睢鹭清亮有力的声音,如破云的雷霆一般,穿透那些嗡嗡声,传入她耳朵里。
    但无论什么声音,都只是催她入眠的罢了。
    而就在她闭着眼,半睡半醒的时候,身前的地板忽然震动。
    “哎哟!”
    一声夸张变调的痛呼,直接把打瞌睡的乐安给惊醒。
    她睁开眼,下意识看向睢鹭那边。
    嗯,很好,围在他身边的人很多,但看脸上表情,情况应该不坏,而睢鹭看上去也仍旧游刃有余的样子。
    确定睢鹭那边没问题之后,乐安才看向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的元凶。
    于是,一眼就看到一张血淋淋的、正对着她的脸。
    乐安:……!
    见乐安看过去,那张血淋淋的脸登时激动地一颤抖,话声里满是哀怨:“公主,您、您这杌子怎么放过道里啊?!”
    嗯?
    乐安顺着那人的话,才看到他脚边,正立着一张被踢倒的小杌子,正是她方才饿时放茶点的,用完茶点后便也没有收回去,刚好挡住了一点过道,如果不注意的话,还真是会被绊倒,而现在这情形——
    那杌子放那儿也挺久了都没绊倒人,或者说,谁看到她在这儿不得注意着点儿,自然便不会被她身边的杌子绊到。
    但偏偏现在,就有这么个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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