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高坐朝堂,再明智也只能看到萦绕眼前的人。
所以,他必须留在这里。
……
尹叙从书斋搬回了相府。王氏闻讯赶来,喜极而泣。
他搬出去住了几个月,王氏每日都会让人打扫他的院子,始终一尘不染。
“三郎啊,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同父母好好说,万不要再这样说走就走。”
王氏知道这事的根结在父子二人之间,她也不敢多说,只略略劝了两句便让他好好休息。
尹叙沐浴后,换了身松软的白袍,站在衣柜前,他无意瞟见一套衣裳,愣了一下。
那是第一次与她相约出游,他精心挑选许久选出的。
可那日,他在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放了她鸽子。
原以为她会生气委屈,又或是难过落泪,一般女儿家不都这样么。
没曾想,在他匆匆赶到与她对望时,她率先露出的是一个明媚的笑。
她没哭,也没生气,倒是用一个荷包将他折腾的心中五味杂陈,有口难言。
从那日开始,他就在忍耐。
因为深信父亲所言,又有种种蛛丝马迹为这份猜想佐证。
现在想想,从头到尾,他都不算真正的坦诚相待,与之相对的,是她竭尽全力的真心相待。
她喜欢的东西,总会先想到给他留一份。
她喜欢他,便爱屋及乌珍惜他的一切,哪怕只是他亲手制作掉在地上的木牌。
她的情意不唐突也不扭捏,总是盯准时机,一次两次,见缝插针的挤进他的眼中。
正因毫无保留,所以才格外动人,让他终是忍不住吻住那双唇。
可也因为这,让他从来就没没想过,她决然抽身时会是什么样子。
尹叙抬手扶了一下衣柜,另一只手按在心口的位置,一股钝钝的酸痛感自心间蔓延开来。
他靠在衣柜边,眼底融着浓黑的情绪。
云珏,我们还没完。
……
因河北道秦氏和江南诸道都被陇西军扫荡清理过,空出许多要职来,一时间,朝廷求才若渴。
很快,圣人先是在国子监中开始了新一轮的监外历练,用自己的人填补了部分空缺,又在敲定来年科举的筹备事宜后,将国子监新一轮入学考核交给了尹叙,让他兼任监丞。
至此,新学的革新算是彻底落定,开始稳步有序运行。
次年三月,国子监考场大开那日,长安城下了一场大雨。
无数满怀希望的考生跨过门槛勇赴考场,若细细辨认,不乏有身形娇弱的女子随行其中。
男子和女子是分开考试,考生们匆匆走来,一抬头便瞧见了一男一女静静立在各自的考场外。
男人紫服玉冠,负手而立,明明生的俊美,却在沉默中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女人白袍高髻,双手交叠于身前,未施粉黛,却自含一份高洁清丽。
这二位,便是今日两边考场的监考了。
在一片潮湿狼狈中,二人从容不迫的姿态太过惹眼。
有些外来的考生提前打听过,那位女博士是新学第一批结业学生中的魁首,还是当今太傅的孙女,长安第一才女。
女子结业后,若表现极佳,是可以谋职的!
所以,今年参加考试的女子几乎不比男子少。
等到考生差不多就位时,谢清芸对尹叙略略颔首,尹叙亦回了个浅淡的眼神,二人干脆利落的去了各自的考场。
三场考试全部结束那日,长安城放晴了。
讨论完试题且信心倍增的考生,竟讨论起此次监考的那双璧人来。
“我听说那位监丞是相府公子,之前在国子监,也是品学兼优的典范,那女博士也厉害,是太傅的孙儿,两人站在一起可真是般配。”
“不错不错!我也觉得。”这人还陶醉起来,“你们说,女学的博士也会教我们吗?”
这个话题妙啊,看惯了古板守旧的老夫子,若来个才学兼备的女博士,真是听听都让人想好好读书!
几人越聊越开心,仿佛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国子监,重心慢慢偏移到以后的日子。
正因考试严格,都是凭真才实学,所以寒门子弟与贵族子弟都有,他们出身不够好,也不知在那些高门子弟面前会不会矮一截,又或是会有什么摩擦。
几个人一激动,忍不住当场抱团,如果被欺负了,大家一定要紧密团结对抗回去!
“嗬……”隔座忽然响起男人浅浅的笑声,几人谈性正佳,都没注意。
这头,阮茗姝没好气的瞥了冯筠一眼:“你哪儿来的底气笑别人?”
冯筠:“那你就当我是在笑自己。”
罗开元一听,也跟着笑。
可谢清芸不是出来看他们笑的。
“你二人此次顺利完成任务,怕是又要加官升迁了,在此提前祝贺。”
一旁,阮茗姝点点头,一起敬他们。
一口茶喝完,谢清芸直奔主题:“我听说你们回来时曾绕道至陇西,可有见到云珏?”
提到云珏,冯筠脸上的笑都浓厚了,可这笑里,又多了些复杂的情愫。
他点了点头:“见到了。”
阮茗姝来劲了:“她当初还在长安的时候就喜欢胡作非为,现在回了自己的地盘,是不是越发作天作地上蹿下跳了?都疯成野猴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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