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毓声线洪亮有力,清晰道出战报,令整个宴席一时之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新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陇西云家军,脸上神色从惊愕到震撼,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之感。
简直瞬息万变。
在座之中,一个娇俏的身影再也按捺不住,蹭的从座中站起来,满怀惊喜的看向那一男一女。
是哥哥嫂嫂呀!
第65章 要打起来了吗!
怎、怎么回事?
来的为什么会是陇西军!?
秦家的人呢?
当宴中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脸上都写着同样的震惊时,尹叙默不作声的看向圣人。
然而,圣人的反应不比其他人强上多少,显然未能料定是这个结果。
尹叙皱了皱眉,目光一偏,又看向身边的父亲。
尹相虽不如其他人那般面露诧异,但尹叙看得出,父亲这个表情,绝对算不上欣然愉悦。
在场之中,没有人想得到今时今日站在这里的会是陇西军。
紧接着,赵王和魏王也反应过来,代替圣人问出了心中疑惑,同时也是所有人不解之疑——当日圣人向河北、陇西两地同时传出消息,陇西明明全无音信,怎会于今日出现在长安?
云朝毓和妻子阮氏对视一眼,露出了比众人更疑惑的表情。
最后,云朝毓相当直接的给出答案——圣人传去陇西的消息,他们的确早已收到,可那不就是让陇西军即刻出发相助平乱的皇命么?
乾盛帝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大约明白了情况,神情又添了一丝凝重。
这时,赵王悄悄看向圣人,顿时心领神会。
他朗声轻笑,和气道:“这……云将军怕是误会陛下的意思了。”
“众人皆知,陇西力压南北两境异族,本就兼具防卫重责,贸然调兵兴许会引起边境骚乱。”
“圣人虽有意助江南诸道早日平乱,但也不可能毫不考虑两道出境。”
“云将军这么说,倒是误会圣人是强迫之意了。”
赵王这话多少缓和了氛围,乾盛帝的脸色稍霁,对云朝毓浅浅一笑:“是啊,赵王说的,也是朕想说的。”
“江南水寇不得不平,但边关安危也一样重要。”
“朕原先还在疑惑,陇西究竟是何原因音信全无,没想竟早已出兵,真是让朕意想不到。”
赵王和乾盛帝一唱一和,但凡有脑子的人都听出深意来了。
水寇能够平定固然是好事,但陇西此番作为,往深了想,简直不寒而栗。
今日他们能悄无声息把江南诸道的水寇干了,来日陇西大军就能悄无声息出现在长安城下。
在圣人看来,他们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最终是否出兵,而在于他们对待皇命的轻视,以及骨子里那股拥兵自重恣意妄为的态度。
得圣谕却不回复,私调兵而不上报,直到把事情办完,招呼都不打就来了。
从江南诸道至长安,沿途多少关卡,他们竟也丝毫不被耽误,恰恰好赶在樱桃宴抵达长安,送上姗姗来迟的复命,观其种种,还真说不好他们此行到底是忠君爱国之相,还是暗含挑衅之意。
然而,面对这么显而易见的意思,云朝毓像是完全没深思,只回答字面意思。
高大硬朗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反驳:“赵王殿下此言差矣。消息传至陇西时,距离圣人发令已有数日,从陇西调水鱼营千余人南下相助诸道平乱,路上的日子加上突击清缴,前前后后也消耗大半月有余。”
“自陛下手谕中不难得见,江南情况不容乐观,甚至有流民北上避难,于中原地方来说,多耽误一日便多生一成负担。自当以速度为先。”
“更何况,战机瞬息万变,若是先从从容容书信往来,再浩浩荡荡南下进军,岂不是给了贼寇更多时间去烧杀抢掠休养生息。”
当云朝毓说到这里时,大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云将军何不直接报出河北道名号?
先是从容不迫的给朝中回复消息,然后慢条斯理开始重新布防,最后浩浩荡荡汇聚南下。
这不就是在讽刺秦氏吗!?
“咳。”阮英珠忽然轻咳,藏在丈夫身后的手轻轻碰了他一下。
云朝毓当场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一转:“话虽如此,末将没能及时向朝廷回禀军情,亦属疏忽,还请陛下降罪。”
赵王:……
新君:……
众人:……
开口便抑扬顿挫有理有据说一大通,完了才毫无诚意的请个罪,你们都不会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尹叙静静地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那对夫妻,目光轻转,又落在席间激动欢喜的少女身上,眼中的思虑一重叠着一重。
这下,赵王也不敢随便开口了,迟疑的看向乾盛帝,只见乾盛帝死死地盯着下方的人,脸上的神情终究是淡了下去。
少顷,年轻的君王沉声笑道:“今江南诸道水寇之患得以平定,江南百姓重获安居稳定,皆是因陇西军当机立断出手相处。朕虽为君王,但仗到底该如何打,还得靠真正久经沙场的将领来决策。云少将年轻有为,英勇果决,剿匪平乱功不可没,朕嘉奖还来不及,岂会责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大家总觉得,陛下这话像是从后槽牙里磨出来的。
既然不责怪,自然就得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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