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程谨一番思索后,低声问道:“霍、朱两家如今是什么动静?”
暗卫答道:“如郎君猜测的一般,朱家收到东西之后分文未动,倒是霍家……属下们已经在长安黑市寻到了从霍家流出来的几样物件儿,皆是当日郎君与女郎所赠,标有印记。”
赵程谨闭了闭眼,抬手揉鼻梁。
真是一场硬仗。
片刻后,赵程谨凝神轻叹:“暗中保护女郎的人手再增加五人,尽量挑轻功身手好,耳聪目明敏锐的几个,非关键时刻不可现身动手。”
“是!”
交代完这些,赵程谨随意携了借本书离开了将军府。他今日本也是打着回府拿几样东西的借口来的。
流芳跟在一旁伺候,赵程谨坐在马车里眯眼养神一阵,忽然道:“在相府的日子,就有你留心女郎的一举一动,其他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她知晓朝中任何事,也不可能让她知道如今陇西面对的情形。”
流芳一愣:“郎君为何有此举?”
赵程谨翻着手里的书,淡淡道:“一来,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轻快性子,叫她知道这些事情,既帮不了忙,还叫她跟着干着急。二来……”
赵程谨没说出来,心里却坚定清晰。
正因云珏没心没肺一副无忧无愁的样子,让她挡在自己面前,会是最天然且合适的掩饰。
……
同一时间,尹叙这头的氛围也一样紧张迫人。
尹相坐在书案前,摆头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旁若无人的呷了一口。
尹叙面色很沉:“父亲为何如此进谏?”
尹相用茶水润了润喉,饶有趣味的看着尹叙:“不错,人不在朝堂,消息倒是相当灵通。”
尹叙却是把自己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尹相冷笑一声:“你说为何?”
尹叙:“还请父亲直言。”
尹相摇摇头,“为人臣者,不仅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还要适当的将君王不便,却又不得不说的话说出来,你以为,真正想这么做的,是谁?”
尹叙眼中情绪起伏,终究还是用一层沉冷盖住了那些情绪。
父亲的意思是,是陛下授意如此的?
尹相瞟了尹叙一眼:“看来,你是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三郎,你两位兄长早你几年入朝历练,但在悟性和心性上,为父更看好你,也对你寄予厚望。此前,你能看到乱世不易,从那些飘虚浮华的诗词文海里走出来主动磨练自己,这其实很难得,也很好。”
说到这,尹相的语气变得深重起来:“以你的敏锐,又岂会看不出,若能在此事中为圣人挣得一个满意的结果,就算是彻底在圣人面前站稳了脚跟呢?”
言及此,尹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下的儿女情长能算个什么?待你站的足够高,自会有无数比那女子强上百倍的人往你身上贴。见多了这世间颜色,自然就知道,被这些东西绊住,有多么不值得。”
就在这时,隔断外的书房正门传来一声小小的叩响,又像是碰撞所致。
尹叙微微挑眉,抬手对尹相一拜:“父亲之言,三郎定会铭记于心好生思索,不打扰父亲歇息了,三郎告辞。”
说完,他转身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门外,脸上挂霜的王氏双手端于身前,明明是个端庄的仪态,但那紧握的拳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态。
王氏最是护着尹相体面之人,在人前从不会给丈夫难堪。
但人后,也只有关起门来的自家人懂了……
尹叙眼观鼻鼻观心,从容的对母亲作拜:“母亲来了。”
吸溜!
刚刚端起茶盏的尹相被亲儿子这一声惊得烫了嘴。
王氏是不可能在儿子面前失态的,她拳头拽得更紧了:“与你父亲说完话了?”
尹叙点头:“是。”
“那就赶紧回吧。”
“三郎告退。”
尹叙从同的走出书房,又目送着母亲走进去,还贴心的为他们关好了门。
迈步离开,还没走几步,尹叙便听到了房中的动静。
他轻轻挑起嘴角,加快步子回了书房。
……
这头,从兵部带回的文卷也全都重新装车,都是今日要送回到兵部的。
经过晨间那番商议,尹叙已然得出了结论。
如今,要让朝廷轻易答应拨款出兵可能性不大。
然而江南诸道心意不诚,朝廷又要顾全大局不可轻易把关系闹僵,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找出江南诸道造假兵籍私养牙兵且企图借此骗取朝廷红利的证据。
毕竟,圣人对江南诸道假以辞色,不过是面子上的事。
而恰恰是面子上的事,稍稍动动手脚,局面便会完全不同。
说白了,就是要把发难的主动权交到圣人手中,让圣人处在舆论上峰。
至此,尹叙还没有想过要实行父亲在朝中那套言辞。
虽然不排除圣人有一石二鸟的想法,但这是尹叙能唯一想到的,对着江南诸道的问题打出直球,暂时绕过陇西这片地方的唯一方法。
尹叙出门时,云珏靠着马车边,百无聊赖的等着,一见到他,本是个高兴的样子,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转过头,像在生气。
尹叙一咯噔,下意识想到朝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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