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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筠一听,眼珠子险些等出来:“你把这首诗呈交给博士!??”
    同一时间,窄旧的小屋外响起一道沉沉的咳嗽声。
    似是被呛了口水。
    云珏表情一怔,疑惑四顾:“咦,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荫蔽的巷道一角,随侍惊惶的看着向来从容有度的郎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下意识要张口。
    尹叙抢先竖手,示意他莫要出声,又飞快抽出手帕按在嘴上,忍过了喉头那阵难受。
    ……
    冯筠哪里还听得到别的声音。
    太大胆了,她简直太大胆了!
    虽听说过她出身将门,又时常出入玉门关游玩,所以才将性子养的外向奔放。
    可……可这也太奔放了!
    震惊之余,冯筠又生出几分轻视。
    这女子明明生来尊贵,有机会也有能力做更多事,却独将男女情爱看的比天还高。
    且读书始终是件不可亵渎之事,她竟将情诗作课业,还认为是博士的偏见。
    简直荒诞。
    云珏听到有人咳嗽,又没找到人,便不再搭理,注意力重新回到冯筠这头。
    她得寸进尺,厚颜的问:“那你觉得哪里写的好?”
    哪里写得好?
    此时此刻,冯筠竟生出一种自己在被这放□□子调戏之感。
    将要发作之际,内里传来冯母的声音:“怎么让云娘子站门口呢!好歹给人家倒杯水呀!”
    冯筠还没想好措辞,云珏已开口:“夫人莫怪,师兄正在指导我一些学业上的难题,这可比吃喝来的重要!”
    冯母一听,只觉自己打扰了他们谈话,让他们聊完了进屋用饭,自己便进屋了。
    冯筠看见母亲,云珏先前所为又跃入脑海。
    别的不敢说,她在长辈面前讨喜的样子,倒是真切。
    在瞒住母亲的事上,云珏帮了大忙,让他省力很多。
    片刻功夫,前一刻的忍无可忍的心境莫名被拓宽,好像又能忍了。
    哄走冯母,云珏转身看向冯筠,眼神意思明确——我们继续说,你觉得好在哪儿?
    顶着少女纯净的眼神,冯筠不好再保持缄默。
    他费神的想了想,硬着头皮道:“你的诗……情真意切。”
    云珏明眸更亮,如遇知音:“你读懂了?”
    冯筠认命的点了点头,这么灼热的少女怀春,哪个能不懂?
    云珏又问:“你读懂这首诗,还觉得它写得好?”
    她真的有些得寸进尺了,冯筠这样想。
    可除了点头,他也说不出别的了。
    云珏很是高兴,眼底似淬了碎星,也不知是勾起了什么少女情怀。
    但冯筠已不准备与她在这耗着。
    就在他准备终止对话时,眼前的少女忽然轻轻叹了一声:“写诗的时候,只是有些想家,来了你家,见到老夫人,我又想我娘了。”
    冯筠准备好的话悉数梗在喉咙口,生生愣住,将云珏这句话重新咂摸一遍后,他心头微动。
    “这……这不是……”
    云珏叹了口气,缓缓道:“长安的人提及陇西,只知玉门关如何如何。可偌大的陇西之地,岂会只有这处景色?”
    “不同时候,不同人,见到的每一眼,都是不一样的。”
    冯筠终于问出口:“你写的……是陇西?”不是少女思春?
    云珏点头:“嗯!算算时候,现在的家里和军户人家,大概就是这样。”
    这样?这样是哪样?
    冯筠有些疑惑,主动问:“你写的诗,描绘的是家乡春景?”
    云珏听出他的疑惑,索性耐着性子从从头讲起——
    “陇西的驻军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守境,一部分留境,又依照四时节气调换。”
    “边境地险,环境亦不好,而留境的驻军除了日常操练便是巡防,偶尔还能与家中人碰面。”
    “你不知道吧,陇西军很多军户家眷,若没有高堂奉养,或得了高堂首允,是会同行的。”
    “所以大家都将内调当做休旬假,用他们的话说,人在边境,哪怕只是站岗守卫,也一刻不得放松,回到境内,哪怕从早到晚都忙,精神却是轻松的。”
    云珏说起陇西驻军种种,眼神更亮,冯筠听得入神,并未打断她。
    “对军户家眷来说,最不愿意得知自家的被编排到寒冬守境。气候更苦自不必说,当中还夹着年节,这种时候家中无人,不仅失落,还更担心。”
    听到这里,冯筠已然懂了。
    “所以,待到春暖花开再逢例行调动时,女眷们攒了一个寒冬的期盼,终于盼到了头?”
    说这话时,他对云珏的轻视和不屑早已荡然无存,甚至有些自惭形秽。
    原来如此。
    这首诗,并不是她自己思春的情诗。
    “嗯!”云珏重重点头:“我的嫂嫂,婶婶,还有许多叔伯家里的女眷都是这样的!若轮到她们家的在寒冬守境,可能整个年节都过不好。待到春暖花开,诸君归来,便又比谁都欢喜高兴。”
    “夫子让我们写春诗,说风、雨、日、月,花、草、木、水皆可列题,再借以抒情。旁人选什么,自是偏重于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而我这十多年的春日情景,所见最多便是这些盼郎归的家眷,为何就不能写了?为何就不堪了?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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