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君宁在玉磬堂坐了一会儿,打算离开时,苏锦沅突然开口问道:“你要去玉笙居吗?”
席君宁顿了顿:“意哥儿昨夜受了惊吓,他身子不好,我得去看看……”
对上苏锦沅黝黑安静的眸子,好像将他看穿了一样,他挑眉,“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苏锦沅说道:“只是去看意哥儿?”
席君宁耸耸肩:“那不然呢?”
他依旧如最初见她时模样,手里拿着他那把湘妃竹扇子,唰的打开时,置于身前轻摇着,如玉容颜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我收了你们府上银子,又欠着老夫人人情,总得保着意哥儿平安长大。”
见她依旧静静看他,好似不信他方才说的那番话。
席君宁摇着扇子对着她道,
“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叫人瘆得慌。”
当初这臭丫头露出这表情时,跟着就有人倒霉。
那杨宏被她耍的团团转,如今却还对她“感恩戴德”的事儿,他可都亲眼看着,总觉得这丫头这么看人时,骨头缝子里都透着冷。
苏锦沅收回目光:“席君宁,我感激你当初对萧家相助,也谢你保住婉芸腹中孩子,可是你要明白,婉芸不是齐兰芝,她对三弟的感情,也不是齐兰芝那般肤浅可比。”
“齐兰芝的下场就在眼前,世人对女子苛刻也能窥出一二,我不希望婉芸身上惹上她不该招惹的恶名,特别是在顾向凌之后,她好不容易才能清清白白。”
“你明白吗?”
席君宁手中动作一停,脸上笑容僵住,半晌才移开眼嗤笑了声:“本公子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从不做勉强人的事儿,你未必太过杞人忧天。”
苏锦沅淡声道:“那就好。”
她不会拦着萧家女眷改嫁,也不觉得她们活该一辈子守寡,老夫人当初也是这念头,可无论是不是改嫁,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她神色缓和下来,
“你去玉笙居时,顺道替阿柔瞧瞧伤势,她昨夜护着意哥儿时也受了伤,跟婉芸说一声,等我腿上伤好些了再去看她。”
席君宁瞧着苏锦沅这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恣意指使着他去做事,可明明刚才警告之言还犹在耳边,他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到了门前突然站定,又回过头来,“苏锦沅。”
“嗯?”
“你说这些话,那你自己呢?”
苏锦沅愣了一下。
席君宁看着她:“有些事情我相信以你聪明,你不会看不出来。”
“我对婉芸就算有什么心思,在她出孝之前也绝不会越雷池半步,倒是你,与其警告我不如先想想你自己。”
谢云宴那狗崽子的心思,他不信苏锦沅察觉不到。
没有预料中的恼羞成怒,也没尴尬无措,苏锦沅听完之后只是沉默了片刻,就平静道:“你说的对,不能让萧家蒙羞,我是得好好想想。”
席君宁张张嘴,他原是以为苏锦沅跟谢云宴之间未曾挑破,她却来提魏婉芸的事情,一时气恼就说了出来,可没想到他说完之后。
对面挽着倾髻的女子依旧如常,一双黑眸毫无波澜。
席君宁突然就有些泄气,就跟气冲冲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一样,于人而言不痛不痒,自己却憋闷的险些气晕了头。
他啪的一声甩了下扇子,没好气道:“刚才的诊金二百两,让人给我送去杏林堂。”
苏锦沅弯眸:“好。”
席君宁:“……”
更气了!
珍珠刚从外间回来,就碰上朝外走的席君宁。
“席……”
还没叫出声,席君宁就跟她错身而过,黑着脸气冲冲的走了,珍珠满脸疑惑:席公子这是怎么了?
进了屋中,珍珠奇怪道:“少夫人,席公子怎么生气了?奴婢瞧他走时那架势,像是要去跟人干仗似的。”
平日里那么风光霁月好脾气的人,刚才黑着脸时,走路都带着煞气。
苏锦沅说道:“没什么,兴许不知道是谁招惹了他。”她随口说了句就问道,“你把陆其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珍珠连忙说道:“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府里文德苑,那里本是府中公子进学的地方,之前府里出事,先生全走光了,文德苑那边也就空了下来。”
“那里离咱们玉磬堂不算远,隔着两处海棠门,四周也安静,再加上藏书也多,老夫人说在那里辟个住处给小公子,既能方便少夫人探望,也能让他好好进学。”
陆其虽然是杏儿的弟弟,可既然苏锦沅收了他当义弟,留在府里自然就是贵客,府里下人直接改口叫了小公子。
萧老夫人她们也因为杏儿救了苏锦沅的命,对陆其格外偏疼一些,所以索性就将人留在文德苑,当成府里孩子养着。
珍珠说道:“奴婢刚才回来时,去见了邓管家,邓管家说已经找好了下葬的地方,等外头雨势停一停,就能安排人送杏儿下葬了。”
苏锦沅嗯了声:“其他那些人呢?”
珍珠说道:“其他那几个人里,有两个家里已经没人了,也是府中负责安葬,剩下的那几个,家里的人今天一早就已经过来,将他们尸身领走了。”
“老夫人给他们每家都发了丧葬费和安家的银子,也交代下去,那几家的人往后要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府中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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