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那两种虫鸣就开始了自顾自地争奇斗艳, 宛如两根金属丝, 各自不停地向上高抛, 以至于让人都分不清它们究竟是在并肩作战,还是在互争高低。
那时虫鸣的干扰还没完全显现出来,他们也还有与之对抗的精力。然而没过多久,两种虫鸣的差距就渐渐明显了起来——其中一种,越发高昂明亮,声音持续上走,仿佛千浪迭起,一叠高过一叠。
另一个声音则逐渐低了下去,声势渐弱,最终稳定在了一个偏下的位置,仿佛一道正潺潺而行的溪流,在另一种声音的下方有条不紊地流淌着,时不时地,还会去“垫”一下另一道声音——
每当这时,另一种声音,就会攀得更高。
随着这种差异的显现,它们对长夜星小分队的影响也越来越明显,直将这几名选手的精神防线从摇摇欲坠击打到近乎破碎——
同样在摇摇欲坠的,还有那一圈土墙。
随着言灵持有者精神的崩溃,本该坚固的“彷徨之墙”也已发出濒临崩塌的哀鸣。倒在地上的选手犹不死心,强撑着想念起言灵,然而不等他念完,便听一声激越虫鸣在耳边响起,宛如崩裂的琴弦,吓得他心神俱飞。
而就在那一声虫鸣响起的瞬间,彷徨之墙的方向,亦是传来了“轰”的一声。
厚重庄严的围墙被从内部打破。墙体歪斜、滑落,在半空化为细细的粉末,随风而逝。
战歌从围墙破出的大洞里缓缓走出来,口中的虫鸣仍在继续——而她的身后,那反复为其垫声伴音的虫鸣则倏然转调,化为了低沉短促的几声低鸣,旋即便消失得再无痕迹。
“……”战歌蓦地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神情复杂地看向自己身后。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自家队长一瘸一拐的身影。
“这不是挺好的吗!”队长走出断墙,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就知道会有转机……看,这不就有作用了吗!”
他说着,忍不住大力拍了战歌一下,同时吸了吸鼻子。战歌这才意识到,他的眼眶好像都湿了……
“队长?”战歌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没事吧?”
“没事,不用管我。”队长再次吸了吸鼻子,顺便还抹了下眼睛,“我当时签你的时候就想到,以后能从你这儿蹭到免费的表演。但我没想到居然还能蹭到这种……双重震腔虫鸣,还是合唱……”
他觉得他值了。
战歌:“……”
“说起来,刚才那道虫鸣……你真确定不是系统设置好的吗?”队长缓了片刻,又奇怪道,“他自愿给你做伴鸣诶,这种配合度……”
若按照战歌之前的说法,那方才出声帮她的,只可能是先前被淘汰的选手旋律。但以他的骄傲性子来说,很难想象他会做出这种事。
“呃……严格来说,不是他‘自愿’给我做伴鸣。”战歌抿了抿唇,小声纠正,说出的话却有些意味不明,“其实是我们在争主音位的时候,他没挤过我……”
队长:“……”
????
“当然,谢还是要好好谢谢他的。”战歌补充了一句,说完顿了一顿,微微抬起唇角,“以及——对,我很确信。那绝对不是系统设置好的声音。”
她说着,再次转头,深深地看向了自己空荡荡的身后。
*
同一时间。
直播之外。
几乎是在对上战歌目光的一瞬间,旋律就飞快地退出了直播间。
眼前的场景迅速往后退去,坐在桌前的旋律猛地弹了下身子。他下意识地收起面前的光脑屏幕,缓缓眨了下眼睛,犹自感到心脏处传来的震颤。
他默了片刻,又轻轻呼出口气,正要起身活动,腕上光脑忽又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旋律随口说了声“接通”,光脑屏幕再次自动弹出,屏幕上挂着一个硕大的视频弹窗,视频里是一个正在骂骂咧咧的虫族。
“你刚刚在干嘛?那是战歌的比赛,要你凑什么热闹?你知不知道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难得有个能挫她锐气的机会,你倒好,自动送上去给人伴鸣……”
“不要的听觉器官可以直接捐了。”旋律冷冰冰道,“你那哪根触须听出来我是自愿给她做伴鸣?”
他明明是想竞争主音位没竞争过,所以才被挤到伴鸣位去的好吗……
不过这话旋律也没打算直白地说出来。他眼眸微转,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怎么知道刚刚比赛里我有帮她?”
视频里的虫族:“……”
旋律:“你也在看她的比赛?你不是向来看不起她吗?”
视频里的虫族:“…………”
“我只是想把握住她那边的动向!”那虫族默了片刻,再次提高了音量,“看不惯是一回事,看比赛是另一回事。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代表着阿尔法星和阿尔法式震腔,多少总得关注下……”
他说完,又是一声冷哼:“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那个想法。你们两个之间,只有一个正统,而那人绝对不是她。”
“……”
旋律触须微动,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视频里的虫族则摆了摆手,话锋忽然一转:
“行了,不提她了。你赶紧准备下。我刚争取到了一次去海诗星群文化交流的机会,非常难得。你最近好好调整下状态,到时候代表‘阿尔法式震腔’来一次惊艳亮相。只要得到了来自外界的权威认可,我看那些改良派还有什么话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