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敏微微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很美,纵然是眼前这样略有些狼狈的样子,发丝垂落,脸上略有脏污,也丝毫无损她得天独厚的美貌。
杨信紧紧抓着手中的襁褓,仰头不让更多的泪水落下来,哽咽地说道:“为什么那样的情况下还要在皇宫里头乱跑?所有人都在逃命,争抢,你为什么不走?你的第一个反应不是保护我们的孩子,而是还想着利用他做些什么。敏敏,我可以容忍你不爱我,但是我不能容忍一个母亲,不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比杀了我还痛苦,你明白吗!”
铜灯台上的红烛一直在滴泪,周嘉敏看到杨信的泪水,心仿佛被烫了下,微微伸出手臂,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她也很难过,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时她扑倒在地,一心想要护住孩子,却没想到……
“我想,我没办法跟你一起走下去了。”杨信抬手擦干眼泪,声音干涩。周嘉敏还未回过神,杨信将一直背在背上,还来不及解下的行囊一把扯下,放在桌子上,说道,“这里面是盘缠和一些干粮,那个宫女留给你。就此别过。”
周嘉敏终于明白了男人话里的意思,一下子从炕上跳下来,拉住杨信:“不,你不能扔下我!你说你爱我的!”
她的确一直在利用这个男人,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况,除了这个男人她还有什么?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杨信要收回手,她却不肯放。这一刻什么骄傲,什么尊严,都比不过那种没顶的绝望。
“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他。但我可以给你生更的孩子,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求你……”
杨信拉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摇头道:“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这个孩子,就会想起你的自私和无情!若我早点将他带走,也许他现在还活在这个世上!你本是天之娇女,你曾是大周皇帝最心爱的女人,你本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可怜,亦可恨!我没办法再跟你一起,保重。”
杨信的话如针一样扎进周嘉敏的心里,她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坍塌,都是别人的错,不关她的事!都是那些人逼她的!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臂,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大步跨出房门,头也不回地融进了夜色之中。
洞开的房门带来的夜风,吹落她眼中的泪水。明明已经是暮春了,她却觉得那么冷……
***
前方的捷报不断地传来,皇帝不仅在泽州城外大败北汉的联军,而且和孙友行的大军汇合,一口气北上,收回了被北汉占领的许多城池。
等打到晋阳的时候,才稍作休整。
年轻的皇帝以摧古拉朽之势,横扫千军,再一次向世人证明了他的实力。
慈元宫中,阳月向卧在床上的韦姌念萧铎的信,眉眼中俱是担忧。
半个月前的一天夜里,韦姌忽然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一个穿着龙袍的男子来见她,不是萧铎,而是赵九重!她一下子惊起,不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神技,并且从那之后开始,一直不太舒服。
昨日她忽然晕倒,阳月连忙去传了御医。御医原以为皇后是生了什么重病,脸色奇差,可是一把脉却几乎震惊。皇后这是有孕了啊!本应该是天大的喜事,可御医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怀孕的人身体衰弱得如同八十老者!
当晚太医院几个资历深的老御医都到了慈元宫,忙活到凌晨,还是查不出任何的毛病。
现在,韦姌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只能勉强看个人影。
因为怕干扰前方的战事,韦姌严禁任何人向皇帝报信,也让太医院不能告诉长秋宫那边。
只是她这个样子,阳月十分担心。她记得上次怀小皇子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韦姌觉得胸闷,拿起手边的帕子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咳出了一团湿热的东西。
她定睛一看,是一团血,连忙掩上了,一脸平静。她其实隐隐有感觉自己的身体不适,当听到御医诊出喜脉的时候,整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想为皇帝生孩子,所以一意孤行,他出征前的那夜,行事之后便没有服药。没想到老天当真眷顾她,果然又赐了一个孩子给她。
这便是当初阿娘怀着她时的心情吧?明知道这个孩子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还是想为心爱的男人生下来。她们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寿命究竟几何,自然想让两人的感情得以在孩子的身上延续。
“太后驾到!”门外的宦官高叫了一声,韦姌连忙扶着阳月要下床,柴氏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别动,你别动!”
柴氏听到宫人来报,心里七上八下的。喜的是,总算皇后又有了身孕,皇室能够添丁,可明明是好事,太医院为何不报呢?她满腹疑虑,来到慈元宫一看,顿时吓得不轻。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憔悴了?
柴氏坐在床边,拉着韦姌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十分冰凉,脸色也很差,眼睛好像没有焦距。
柴氏的心揪在一起,得知皇后有孕的高兴一下冲散了。她不想给韦姌增添负担,便摸着她的手背说道:“你好好休息,身子最重要。”
“母后,我没事。求您先不要告诉皇上,我怕他担心……”
韦姌可以想象得出来,皇帝得知之后,应该不是高兴,而是勃然大怒吧。战场上刀剑无眼,她不能让他有丝毫的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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