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华含笑低语:“不劳高公公禀告,我亲自进去。”
高士由苦笑,只能躬身退让到一旁。以前还有理由拦着,现在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后妃,秩比公卿,他一个小小的宦官,怎么拦得住?
孟灵均正在龙座上批阅奏章,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皱眉道:“高士由,朕不是说了,不需要人伺候么?”
他本是温和之人,容貌出众,哪怕发怒,眉目间也不见厉色,只不过到底拥有了几分帝王的威势,与往日不同了。
张丽华上前,轻声道:“臣妾听闻皇上深夜不眠,特意熬了一碗汤来,皇上趁热喝。”她将放着汤盅的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又走到孟灵均的身边。
孟灵均抬眼看她。
“皇上别太过劳累了,龙体要紧。臣妾要心疼的。”张丽华柔声劝道,手已经搭上了孟灵均的肩头。她本长得十分美丽,蜀锦穿在她的身上,犹如锦上添花,璀璨夺目。
张丽华性格温婉,是大司空之女,无论容貌抑或家世都是百里挑一。大司空助孟灵均平乱在前,在他继位之后又极力帮着稳定朝廷局势,哪怕他做出割让西南四州的决定,引得了满朝文武的强烈反对,最后也被大司空一肩扛下。
与其说孟灵均需要这个女子,倒不如说需要她的父亲。太后为他强纳了此女,也是出于蜀国安定的考虑。
这些,他都知道。
孟灵均将张丽华的手拿开,起身站了起来,与她错开:“汤朕稍后会喝,你先回去吧。”
张丽华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但又怕惹孟灵均生厌,行了礼便识趣地退出去了。
她一走出门外,就看到一个宦官匆匆跑来,在高士由耳边说了几句。她故意放慢脚步,也没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宦官说完以后,高士由大惊失色,连忙跑进殿中。
张丽华只听到身后殿内传来喃喃细语之声,心中却更是好奇。但她又不能赖着不走,只能带着疑惑离去了。
孟灵均听了高士由的话,在殿上来回走动。他特意派人关注了刘旻的一举一动,知道此人绝不容小觑。刘旻看似明哲保身,爱惜士卒,不愿卷入任何一场争战,实则保存实力,另有图谋。
而现在他的野心也渐渐显露出来了。
汉帝抓了宣辉使刘寅或许与他无关,但他的信使却频繁往来东京和晋阳两地,似在给人传递什么消息。孟灵均倒不是闲得要去管后汉国中的事情,只是担心汉帝与权臣之间的争斗会连累到身在萧家的韦姌。
“皇上还记得当时到邺都去时,无意救下的那辆,被刘旻的人所劫持的马车吗?”高士由忽然想起一事,问道。
孟灵均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随意点了点头。
“后来听那个送马车回去的护卫说,马车上应该是坐着两人,与您说话的只是位侍女,并不是主人。而且那辆马车停在了邺都住着最多贵人的地方,好像故意不让护卫知道住处。”
侍女冒充主人,便是主人不想让他听到声音。而且看那马车的形制应是显贵的人家。
“是姌姌!”孟灵均记起了当时闻到的气味,恍然大悟。
难道刘旻也在打她的主意?
这个想法让孟灵均十分不安。刘旻好色成性,邺都那一计不成,很有可能再生一计。萧铎如今不在京城,刘旻完全有可能趁火打劫,若是姌姌落到他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孟灵均知道萧铎一定会有防备,但今时不同往日,汉都的气氛如此紧张,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
孟灵均仰头深呼吸了口气,对高士由说道:“你迅去将禁军统领沈骁叫来。”
***
到了腊月里头,终于传来东征军班师回朝的消息。本来战已打完,但为了安置百姓,则又拖延了一段日子。此时,汉廷正笼罩在前所未有的阴霾之中。继刘寅被抓之后,又有两名大臣被汉帝革职查办,宣辉使一职终落在了李籍的头上。
李籍春风得意,但又忌惮手握军权的萧毅父子。尤其当他听说他的爱妾绿珠死在茶楼之时,萧铎也曾在附近出现,就更增添了几分恨意。
开封府是以意外结案的,李籍却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萧铎一定是查到了洛州的那场刺杀是他所为,苦于奈何他不得,就安排一场意外杀了他的爱妾。
他每日都在汉帝耳边,说萧家父子的坏话,要汉帝尽早把兵权收回。
这日,一封信摆在了汉帝的案头。汉帝龙颜大怒,招李籍进宫。
李籍到了汉帝面前,汉帝拍着那封信,面色阴沉地说道:“舅父,你看看。这是叛军之首杨守贞写给萧毅的信。”
李籍拿过信看了之后,用早就了然的口吻说道:“萧毅一直拖延回朝的时间,还不就是舍不得把兵权交还给皇上?臣还听说,萧毅和魏国公将那逆贼给下葬了。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他们不仅留他全尸,还在坟头上香进酒。说他们没有不臣之心,谁会信?”
汉帝的脸色更加难看,李籍趁热打铁道:“皇上,不是臣多心。您想想看,镇宁节度使胡弘义,义成节度使宋延偓,哪个不是听命于萧毅?邺都,澶州,滑州每一个可都是军事重镇,兵力加起来不下二十万。到时他们若联合在一起,可是如同虎狼啊。”
“舅父认为朕要怎么做?”汉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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