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巫女,您怎么知道那签有问题的?”阳月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奴婢当时只是看到夫人跟她们在一起,并不知道是有所图谋,才未多言。而且那签筒的位置,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韦姌摸了摸额头,觉得这件事实在很难解释得清楚。毕竟她是看到有人捡起了签筒,那签条上有红褐色的标记,再联想到当时抽签的情形,才知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但神技的事情,她又无法跟阳月言明,只能含糊地说道:“我都是猜的。回来的路上你不是跟我说邹氏曾经跟几个巫女会面吗?抽签时,她们一定要我排在最后一个,还有股怪味。我想想觉得有问题,就叫王燮去后山搜了搜,没想到运气好,找到了。”
阳月虽还有疑虑,但也没追问,只道:“还是巫女聪明。奴婢险些误了大事。”
韦姌笑着摆了摆手。
“咚咚咚!”这时,门被人用力地拍响。
“谁啊?”阳月问道。
“是我。快开门!”韦懋在门外说道。
阳月连忙开门把韦懋让了进来,面有惭色。若不是自己没拦住巫女,让她回来,事情也不会演变到这一步。韦懋倒也不怪她,只皱眉盯着韦姌,眼中似有两团火焰在跳。
阳月识相地退出去,留给他们兄妹俩独处的空间。
韦姌殷勤地拉着韦懋坐下,又倒了杯水递过去:“谁惹我阿哥生气啦?”
韦懋不接,只认真地问道:“夭夭,你当真想好了?那可是龙潭虎穴,而且没有退路。”
韦姌把水杯放下,挨着韦懋坐下,靠在他的肩上说:“阿哥,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想好了。九黎夹在蜀汉两地之间,如履薄冰,阿爹既然选了后汉,便有他的道理。那么总要有人去和亲,去与萧铎周旋,保九黎的平安。那些不情愿的人嫁过去,成天哭哭啼啼的,反而坏事。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心甘情愿去的。所以你就别再阻止了,好不好?”
韦懋叹气,抬手摸了摸韦姌的脸颊。他心里也明白,萧铎绝对不是好糊弄的人。要知道,萧铎曾经的妻子,是魏国公的长女周嘉惠,也是闻名后汉的大美人,并且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曾经沧海难为水。若是寻常女子,哪能入得了萧铎的眼?
韦懋来之前,还与韦堃交谈了一番,才知道王汾此行的目的也许就是韦姌,所谓的仪式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换了别人,后汉那边恐怕也不会答应。他虽然不知道和亲为何非韦姌不可,但既然这是韦姌自己选的路,是九黎能够生存的机会,他只能点头。
“傻丫头,别太为难自己。天塌了,还有阿哥替你顶着。”韦懋最后说道。
“谢谢阿哥!”韦姌抱住韦懋的肩膀,回了一个笑容。
***
王汾终于要离开九黎,顿觉得神清气爽。他让手下的人把东西搬上车,冷眼看着韦堃一家人话别。
邹氏和韦妡没有在。
那夜之后,虽然几位族长夫人和巫女免于死罪,但还是被关进了巫神庙,以治她们亵渎祖神之罪。没有人知道她们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只不过放出来时,各个伤痕累累,暂时不能下床。
王汾嗤笑了声,哼着小曲儿径自上了马车。他此行任务虽然颇多周折,倒也算是圆满完成。只消把人往邺都一送,便能了事。他想起临行前使相许下的丰厚赏钱和那件事,心情就跟三月的天一样明媚。
韦堃复又叮嘱了韦姌几句,低声道:“时候不早了,启程吧。有时间就给家里来信,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看韦姌。他也是说服自己很久,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身为父亲,大酋长,他无力保护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太无能了。
“阿爹保重,女儿走了。”韦姌行了礼,便扶着阳月上了马车。坐好之后,她又推开马车壁上的小窗,往外看了看。这里的山水蓝天,至亲好友,此生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马车后面,王嫱靠在王燮的怀里直哭,看到韦姌向她挥手作别,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这本该是她的命运,却被韦姌一力承担。
“都怪我没用。”她哭着说。
“阿姐别自责了。我听懋哥哥说,那后汉的使臣本来就是要夭夭姐的,他跟酋长夫人都合谋好了。就算你没病,他们也会想别的法子逼夭夭姐去和亲的。”
王嫱伸手捂住嘴巴:“你此话可当真?可夭夭,明明跟公子均有两年之约……”
王燮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王嫱便没敢再说下去。
那边韦懋也上了马,王汾下令队伍开拔。
此行护送王汾的士兵多达数百人。起初,韦姌以为这些士兵是来压制九黎的,后来听韦懋一说,才明白不完全如此。
后汉自建国以来,汉帝将有功之臣封为各地节度使。各地割据成势而朝廷难控,并且节度使除了萧毅之外多是贪婪之辈,因此形成弊政,一时敛赋成灾,民间暴动不断。所以后汉境内的局势并不算稳定。再加上此去邺都的路途遥远,为保万无一失,王汾才带了这么多的兵马。
队伍行了一段时日,还算平顺。萧毅在汉地本就十分有威望,平素也不与人结怨。因此所到之处,州官们倒也客气放行,无人为难。
本来一路北上,经过陈州之时,忽然转道往东南方向而行,说是要先前往魏国公周宗彦所辖的青州。据王汾所说,萧铎领了皇命,外出练兵,最快也要明年开春才会回邺都。韦姌先到青州的魏国公府暂住,一来是请人教授些必要的礼仪,二来她要以魏国公之女而不是九黎巫女的身份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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