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抿了抿嘴,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阮妤,嘴角一扬轻声道:“她没事就行,我这点伤不碍事。”
女人一听,连忙道:“你看看人家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这么疼媳妇!小伙子可真是勇敢,小姑娘好福气啊。”
阮妤嘴角抽了抽,容澈像是会故意说这种话邀功之人吗,总觉得容澈这话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般,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不由得想到容澈后背的新伤旧伤。
的确是护着她,让她毫发无伤了,那时候摔下去的角度,应是她先着地,但仍能清楚记得当时手被大力拉扯的瞬间,容澈的身子便与她迅速调换了位置。
男人瞪了自家媳妇一眼,见阮妤头都快埋到饭碗里去了,连忙打住了女人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冲动:“你这女人,人小姑娘应是刚成亲不久吧,把人都羞得抬不起头了,少说两句。”
阮妤拿着碗的手一顿,她哪有害羞,张了张嘴正要解释什么,眼前的饭碗中出现一双夹着五花肉的筷子,五花肉放到碗中,便听见容澈带着柔意的声音:“多吃点。”
女人眨了眨眼,仍是止不住话匣,虽然放低了音量,但几人就坐在一张桌上,怎能听不见:“这不是羡慕人家小两口吗,啧啧啧,你看看人家,还给媳妇夹菜,结婚这么多年,你啥时候这般体贴过我。”
“胡说什么呢!一把年纪,害不害臊!”
两人的低语让阮妤的脸颊久未褪去温度,视线瞥到坐在一旁的小女孩,只见小女孩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正懵懂地看着她,发现阮妤朝她投来视线,小女孩咽下嘴里的一口饭小声问道:“姐姐,我长大了,是不是就能嫁给像哥哥这样的夫君了,我爹老是惹娘生气,我喜欢哥哥这样会疼人的。”
“咳咳!”阮妤被这番话呛个正着,连忙别过头止不住咳嗽起来。
“你这孩子,你这么小你懂什么!”
“哎哟,姑娘没事吧,要不喝点水。”
一桌人手忙脚乱,童言无忌,听在每个人耳里都是另一层不一样的意思。
吃过饭,天色也不早了,屋外的雨似乎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阮妤沐浴后便在屋子外的走廊上磨磨蹭蹭的,实在不想在如此气氛下进屋面对容澈。
抬眼看着房檐不断滴落的水滴,阮妤只觉心中无限惆怅。
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朋友,又像是突然之间撕开了迷雾的网,而她身处这泥沼中,不知要怎样让自己爬出来。
身后忽的一声响,阮妤一惊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猛然回头,便见容澈仅着单衣倚靠在门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看透了她一直站在屋外消磨时间,但却又一言不发。
独属于男性的刚毅面容,微微敞开的衣领露出些许肌肤,一眼便能看见的平坦,全然无需像她一样,还要用上令人窒息的裹胸布。
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子。
阮妤垂下眼帘,被如此直截了当戳破举动,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别开脸无法直视容澈那灼热的目光,硬着头皮抬腿跨进了房门。
一进门,阮妤愣了一下。
只见屋内床榻前的空地上铺上了一床棉被,不怎么厚实,在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随即便听见了容澈淡淡的嗓音:“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息。”
阮妤抿了抿嘴唇,便见容澈自然而然躺入了铺在地上的床铺中,屋内的烛火摇摇欲坠,晃得视线忽明忽暗。
几欲张嘴,阮妤仍是未能开口,默默走到一旁熄灭了烛火,一阵窸窸窣窣后,平躺在了床铺中。
屋内静谧无声,仍是像之前一般,两道平缓的呼吸声交替而出,平静又和谐。
却不知阮妤心中一片杂乱,睁着眼在黑暗中看着房梁,怎么也无法入睡。
“之前不曾知道你是女子。”忽的一道暗哑的嗓音从床榻下传来。
阮妤心头一颤,容澈低哑的声音在黑暗中轻挠着她的耳尖。
还未开口,又闻容澈道:“即使后来知道了,我也无法向你道出真相。”
阮妤自是知道容澈身为男子却要扮成女子的缘由,他和她一样,都有着身不由己的苦衷,她并非责怪容澈的隐瞒,却也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容澈幽深的眼眸在黑暗中却闪着一抹光亮,他侧头看向床榻上阮妤的身影,如果可以,他怎会不想将她拥入怀中,怎会不想同她一同前往将来。
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方的路究竟是通往顶端还是跌落深渊,阮妤没有理由一定要陪他淌这趟浑水,而他卑劣的算计,已是将阮妤拉着一同朝着山水城前去了,若是阮妤知晓这其中的缘由,便更是无法再接受他了。
他的人生本就已是一团糟了,肮脏晦暗,野蛮而又阴狠,又如何去奢望其他的,他只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阮妤不是他想用手段得到的人。
如若有一日,他真的站在顶端了,他才会有勇气,真正的拥有她吧。
还不知不久后的自己会将自己这番心里话狠狠踩在地上,容澈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道出:“山水城一事后,我便会离开,至此你便可当做无事发生了。”
阮妤一惊,身子骤然紧绷,压住了自己想要起身的冲动,怔愣半晌才生涩地开口:“你要离开?去哪里?”
无事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