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方明中间来过一次,他见着沈芝就是一顿声泪俱下的抱怨:“王妃呀,您此番可真的要把老奴的半条命都给吓没了,您往后可不能再这般吓老奴了。”
沈芝被他弄得十分尴尬,却也只好哄着他道:“让方管家受委屈了,是我的不对。”
方明埋在袖间的面孔抬了起来,望向沈芝道:“王妃,老奴实有几句肺腑之言要同您说上一说。”
沈芝道:“方总管请讲。”
方明的眸子往四周看了一圈,沈芝立刻会意,屏退了身边的侍女。
方明这才开口道:“王妃当真看不懂王爷的心思吗?”
沈芝不解道:“方总管此言何意?”
方明瞧着她,眸光闪闪真挚道:“老奴想告诉王妃,咱们王爷就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之人,他就算有十分喜欢,也不会表现出一分的。”
沈芝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想说王爷心里……有我?”
“正是,王妃可还记得上回那件制衣局送来的绝品狐裘吗?”
沈芝颔首,却听方明又道:“那是王爷嘱咐的,但他却不肯让您知晓,哦,对了还有,还有上回那些送过来的首饰,都是王爷亲自精挑细选的,还有……”
方明喋喋不休地说着,沈芝颇有些意外,她竟不知道陆远峥背后竟为她做过不少事。
末了,方明叹了口气道:“老奴跟王爷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王爷对公务以外的事这般上心过,老奴今日话止于此,其实是打心底里不想再让王妃对王爷这般误会下去,王妃此次离府,不就是以为王爷对您不喜吗?说到底,还是王爷性子过傲,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的缘故。”
说到此处,沈芝已然知道了方明的心思,也知道他接下来无非是要劝自己主动向陆远峥示好一类的话。
她打住了方明的话,直言道:“方总管当真是以为我在乎的是王爷的心意?”
方明不由一怔,疑惑之下喃喃道:“天下女子不都在乎夫君的恩宠吗?”
沈芝轻笑一声,洒然道:“王爷的心思难猜,我也不想猜,我只知道,王爷身边的女人总会越来越多的,这种露雨一般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我此番离府,只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罢了。”
方明蓦然浑身一颤,抬眸时眼中带上了不可置信之色,他根本没想到王妃心中竟然会是这样的心思。
她着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也难怪乎王爷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那一刻,方明心中的冲击可谓是不小,他最终默默无言地退了出去,不再打着劝说这位小王妃的目的了。
*
暮春三月,惠风和畅,王府内一片繁花锦簇。
沈芝的身子已然大好,又看着春光大盛,忍不住出门赏景。
她穿了剑淡青霜白色的襦裙,茜色上袄,因为李茗怕她受凉,还特意嘱咐她披了件芙缎薄氅。
她今日发间仅仅簪了只珐琅彩的白玉簪子,整个人未施粉黛,却清新脱俗地比园中的繁花还要明丽了。
李茗和彩珠陪着她一起去花园里散心,正值春日,杨柳生絮,海棠初开,远观仿若层层叠叠的雾霭,朦胧之下别样美丽。
倒是与长安城玉街上的美景不相上下。
沈芝心情颇为愉悦,几人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白玉石砌的廊桥边。
湖波荡漾,廊桥上的两人并肩立着,似在远眺碧水蓝天。
是陆远峥和徐婉儿。
沈芝见状,当即便想转身离去,却被陆远峥那道突然转至的清冷目光,弄得无法脱身,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参见王爷。”沈芝只得走上前去,对着陆远峥盈盈福身。
走到廊桥上,她才发现,原来台上搭了桌子,此处除了陆远峥和徐婉儿,徐婉儿额父亲徐律还有陆远峥的叔父崔敏也在。
想来方才他们几人,应当是在此处喝酒赏景,把酒言欢。
陆远峥略略抬手示意她起身。
崔敏和徐律站起身来向她作揖,徐婉儿亦走上前来对她福身行礼,只是那态度,却是明摆着的不情不愿。
一番场面上的行礼过后,陆远峥像是没见到她这个人一般,将她晾在了原地。
而是自顾自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沈芝知道,陆远峥这是还在与她置气,故意冷着她。
场面一度很是尴尬,沈芝只想着赶紧开溜,却听崔敏突然发声,为她解围道:“佑宁,要不,让王妃也一起坐下同饮吧?”
陆远峥半晌未置一词,徐婉儿却心思一动,想着在陆远峥的叔父崔敏面前卖起乖来。
她娇滴滴地贴近陆远峥的身子,用可以掐出水来的嗓音道:“王爷,不如让姐姐坐吧,人多也热闹。”
陆远峥有些嫌恶地别开了眼,而后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本以为沈芝会乖乖就坐,却没料到,她却半点面子也没给陆远峥。
沈芝淡淡一笑道:“叔父相邀,本是却之不恭之事,但我近日风寒未愈,实在是不宜与人同桌。只能说声抱歉了。”
说罢,她朝着陆远峥敛衽福身道:“王爷,臣妾告退。”
而后,她带着李茗和彩珠转身离去。
陆远峥侧目瞧着她离去背影,虽然面上波澜不显,但心中却犹如有浪潮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沈芝离开后,并未直接回紫嫣殿,她在园内又折了些花,方才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