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拿定了主意,脚步极快地穿过回廊往西跨院走去,她今日定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让沈芝打的如意算盘落空。
西跨院是沈家早些年分家时未分出去的三房所住的院子,里面住着明远侯的胞弟沈飞一家,沈飞纳了好几房妾,子嗣多,且大多都还未成家,整日在院里欢腾,最是热闹。
沈敏自然知道,在那年轻姑娘堆里说事情,传的最快。
她脚步轻快地来到西跨院的锦鲤池边,游目四顾,便见三三两两的堂兄妹们在水榭边玩曲水流觞。
几个输掉的姑娘被罚下场,只好百无聊赖得坐在亭子里远远观战,沈敏瞧见机会,步履轻盈地走进去,笑吟吟地凑了上去,劝慰了她们几句后,便神秘兮兮倾身过去,压低嗓音道:“对了,关于沈璇姐姐的婚事,妹妹们可曾听到那件背后之事?”
“背后之事?”话音甫落,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来了兴趣。
沈敏见几人上了勾,兴奋之余嗓音也没来由地响了几分:“其实啊,此番大姐姐并非是自己嫁去,而是让沈芝替她……”
但话未说完,便被怒火中烧,及时赶来地大夫人给喝住了:“你给我住嘴!”
沈敏浑身一震,缓缓扭过头去,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林慕一巴掌。
林慕气得早已失了分寸,那一巴掌用了全力,在沈敏脸上掴出五个红红的指印。
沈敏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捂着生疼的脸颊,喃喃道:“母亲……”
“别叫我母亲!”林慕恶狠狠地盯她,那目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在场的姑娘们岁数小,看着这一幕一个个都吓软了腿,哪还有心思听她方才说到一半的秘辛啊,纷纷找了由头怯懦地退了场。
林慕丝毫没有搭理她们,只是咬牙切齿地瞪着沈敏,而后,目光狠戾的一扭头对着跟在身后的侍从道:“将二姑娘绑了,带回去。”
沈敏眼看着那几个高大的侍从得令后骤然上前来拿自己,心头大骇,连连哀求道:“母亲,女儿知错了,求母亲恕罪。”
哀求间,她的目光不自觉得望向了站在林慕身后,一脸沉静无波的沈芝身上。
若说她方才不知自己为何触怒林慕,那倒还是情有可原,但此刻她看到站在林慕身后一脸漠然的沈芝时,就全明白了。
沈芝替沈璇出嫁这件事,林慕分明是知情的!
说不定,还是谋划设计的那个,而她意图告密的她,此刻一定被林慕恨死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沈芝,回忆起方才的种种,大夫人为何会如此及时赶到,问也不问便将自己定了罪……
想到这儿,沈敏只觉一阵彻骨凉意从脚底心窜上脊梁骨,让她全身的汗毛倏然竖起,浑身忍不住打战。
是沈芝故意引诱自己下套的,一定是她!
沈芝看着沈敏投向自己的怨毒又夹杂着惊恐的目光,并未有一丝动容,只是用凉凉地眸子回望着她,不置一词。
从前,或许她还会觉得沈敏可怜,对她起过几丝怜悯之情,但现在,她只觉得,一切全是沈敏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沈敏被带回正院后便被大夫人软禁在她的宝华斋中,命人严加看管,日日不得出。
又过了几日,永定侯亲自登门退亲一事便又接踵而来,这对沈敏来说,无外乎又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至于其中缘由,沈芝也是根据一些传言才了解到七七八八,原是因前几日永定侯府的家宴上,大夫人兴致颇高,多喝了几杯后,便提到了许多关于沈敏娘家的陈年旧事,也就是侯府二姨娘刘氏祖上的事情。
刘氏是罪臣之家的出生,若非她祖父当年获罪,她也不至于从一个高门小姐落到为人妾的地步,只不过,当年明远侯念着与她那份卧榻之情,便派人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也不许任何人在府中提起,日子一久,关于刘姨娘出生的事便也被人们忘却了。
但眼下,大夫人突然旧事重提,倒是将所有人的回忆都勾了起来。
沈敏虽然从小寄在大夫人房里养着,但身子却是二姨娘生的,骨子里淌着刘氏的血脉。
罪臣之后这一点,是她身上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
而永定侯府在长安城内颇有名望,自然不会想要一个罪臣之后做世子妃,再加永定侯府世子李括本就不喜沈敏,故而没过几日,便亲自登门退了亲。
彩珠还绘声绘色地对她说道,那永定侯带着世子来退亲时,那不着调的李括竟然还敢跳出来,问大夫人讨要自己,被大夫人当场讥讽了一顿后,才讪讪而回。
彩珠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中的鄙夷和不屑之色满得简直要溢出来了。
不过,沈芝听到这事,倒是突然觉得庆幸,若非大夫人要留着她替嫁,那个李括说不定还真能向大夫人要了她过去,毕竟,她的身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嫁给侯府世子做个二房什么的,在世人看来,并不算辱没。
思及此,她委实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纨绔子弟将自己视作猎物一般的沉沉目光,若是真的嫁个像李括这样的男人,她这辈子可就算完了。
而那个陆远峥,就算貌丑一点,或者脾气坏一点也没关系,左不过嫁过去以后躲着他过日子就是了,只要自己不犯过错,不让他拿住由头,难不成他还会随意杀了朝廷赐婚于他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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