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让裴元去?他英语一塌糊涂,考了两次才过四级。”
“我报的是高级班,跟他不是一个level的。”
听他这么说,我差点喷出来,强行忍住笑:“评价非常中肯。”
郁盛挑眉,优雅地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必然,我对他了如指掌。”
“那你为什么不把课让给女朋友?”我故意这么说。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压根不确定他有没有女朋友,这么轻易套他的话,目的性好像很强。但我发誓我没什么目的:毕竟裴元说的那些话如雷贯耳,还在回响。
“嗯?”他惊异过后,表现出一向的从容,笑问:“我哪来的女朋友,你介绍的?”
“没有吗?追了半学期你都没追上,你也太菜了。”我浮夸地嘲笑他。
他很遗憾的样子:“是啊,没什么经验。你呢?你和你的学长怎么没下文了?”
“怎么,你惦记我学长?”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是不行。”
我们的互相试探是非常幼稚的,想来便觉得可笑。确认过彼此都是单身后,他说:“你还小,暂且可以先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你大,然后呢?”
“我?”他耸肩,不表态。
“这些课程应该很贵吧,我怎么感谢你才好?需要我请你吃饭吗?”
郁盛思考状。我好话说在前头:“千万别说以身相许那些烂梗。”
他笑意更甚:“我怎么没想到?”
一杯咖啡喝完,他把他的vip套课的账号和密码给了我,同时给了我地址,就在离学校3公里地方,坐公交车10分钟就到。
“第一次如果不认识,我可以带你去。课程转让的事情我跟老师讲过,他同意的。”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去。”
他点点头:“那我送你回去?”
“行。”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有的时候几个月不会说一句话;有的时候说起来接连不断,但之前的空白期就好像不存在一般。这一切当然是取决于我的心情。之前恶狠狠发誓事不过三,可当他“没有经验”、“追女孩失败”时,我又会觉得很高兴,认为即使跟他再相处相处也不错,做个朋友而已么,怎么了?
我的情绪被郁盛影响和左右,是在第三次喜欢他的时候开始的。那我第三次喜欢他是什么时候呢?大约就是那个夜晚吧。
他把车停在女生宿舍楼外的公共停车场,没有开进去。那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公共停车场路灯不亮,衬得樟树漆黑,人影鬼魅。隔着车窗,我仿佛能听到知了和蛐蛐儿欢欣的叫声,这又是一个盛夏,每每能使我成长的盛夏。我想走时,郁盛说:“陪我在车里待一会儿。”
我不禁坐住。
他说他想参加汶川的志愿工作,但他的时间不多,做不到八月份,因为奥运会在即,他还得去北京半个月,F大国际关系学院在北京有驻点,他和另外两个同学被老师介绍去观摩培训。我听完,觉得这人有几分装X的意思,就说:“你这叫为难?二选一随便选一个都是天大的幸福,我想去都去不了。”
“那换你呢?你想去哪个?”
“去汶川吧,但我这身板贡献不出太大的力量。”
上半年感冒两次,在我宿舍我的身体素质是最差的,段林安多少次劝我跟她一起去跳健美操,我拒绝了。裴元就在篮球队,我去不是上赶着让他嘲笑?
“行吧,那我就报名志愿者,去汶川。”他松了一口气,“明天跟院里报备下,放假就可以出发。”
我非常不解:“你做决定这么快的么……”
“这不是有你帮我参谋?”他理所当然道。
我直起腰看着他:“明明就是你自己决定好了,却还要给我营造出一种你很听话的错觉。”
“我是比你听话一些。”
我重新倒回副驾:“得了吧。”
“真的,你看裴元支使我,我听吗?”
段林安说,男人说真的,多半是假的;男人开玩笑,多半是真的。我才不信他的鬼话。
“别折煞我,我可不想当特例。”我说。
“为什么?”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忽而想起喜爱的作品里有这样一段话,就把它挪用到了这里:“对我而言,你只不过是个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只不过是只狐狸,就跟其他的狐狸一样。”
没有读过《小王子》的人,绝对听不出我的意有所指。我偏偏又是个酸腐的人,喜欢用典,他能明白就明白,不明白最好。懒得多解释。
“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黑色的眼眸在暗中透出豁然开朗的光芒。
“啊什么啊,你听明白了吗?”
“可你为什么是狐狸,而不是玫瑰?”他侧过身凝视我的双眼,探究地问。
这是一个超出我预期以外的回答,原来他听懂了,我的胸口转眼热了起来。车内安静至极,他在等我,我知道他好奇我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我充满了怀疑,他现在是什么意思?他希望我是玫瑰吗?还是说,他自己也区分不了我是狐狸还是玫瑰?心跳快到不可缓解之前,我将视线转到窗外,外边空空如也,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只有他车内暗红色的氛围灯,在荧荧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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