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他,自顾自下地,先把随机洒种子种在地里的四季豆苗儿挖出来分株,然后定点种进上午挖好的沟壑里。郁盛两手叉腰站在田垄边看着我:“你倒是给我点活儿干呐!”
我佝偻着背部指向水井边:“打桶水,把瓢一起拿来。”
他照做,领了任务慷慨激昂地去井边打水。当时我们院子里装的是比较先进的按压式,他按了半天没压出一滴水来,还说:“你们家水井坏了吧?”
我愤然扔了铲刀跑过去:“没水就加点水再压,把泵体密封再抽吸,没学过物理吗?”
他呆呆地看着我加了一瓢水再按压泵头,没两下我就按出清凉的井水来,一汪一汪注入桶中。
“这不就行了?”
他气馁道:“行了行了我会了,你种菜去。”
托他的福,我种了一下午的菜都喝到了新鲜的水。有人力在,我在另一块李大哥开垦过的松土地上撒上白菜种子,这一片浇水自然也是郁盛的活儿。
我半死不活地坐在田垄上休息时,看到他汗湿了后背,密密的汗珠贴住了衬衫,而那双白色球鞋也沾满了湿润的泥土。“喂,你要不要喝水!”
他累得直起身:“有水吗?早说我就不喝井水了!”
我对他无语至极,回去接了一大杯纯净水送到他跟前:“你当我家穷得连水都喝不起吗?”
“倒也不是,”他接过水杯笑说,“你家井水看着挺甜的,就尝了几口。”
等他仰面咕咚咕咚大口喝完,我说:“浇好了赶紧回家去,我姐姐也快回来了。”
“那我见她一面再走。”
“别。”
我不想让李毅良和他碰面,因为不好向他解释他们的关系,但我说的理由是:“不能让她知道我支使你干活。”
“哦。”他点点头。
把最后一点浇透,他去井边洗了把脸。临近傍晚,夕阳又给了他光泽,显得他额前湿润的发梢都是熠熠生辉的,五一劳动节,劳动最光荣,说的就是我们吧。我看他艰难地洗去鞋边的泥土,那生疏的动作怕是把鞋子里面也淋了个通湿。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给他找了块干抹布,对着他的鞋子一顿搓。
“哎,我自己来。”他想从我手里夺去抹布。
没等他说完,他的鞋面已经被吸干,我说:“你是不是从来没洗过鞋?”
我问的简直是个白痴问题,他怎么可能洗过?
他没有回答我。
“明天早上去学校,我来带你一起,开车去。”临走之时,他说。
“不用,我去汽车站买票,大巴去。”
“你跟我客气什么,反正学校挨在一起,都是顺道的。省点钱不好吗?”
稀奇吧,19岁就开上车的青年居然来为我考虑怎么省钱。
见我态度不佳,他又说:“我去接上裴元一起,他也坐我的车,你们在一起说说话,免得我开车打瞌睡,嗯?”
他长长的尾音结束在笑意里,我就像我姐姐一样,面对别人的好意没有办法拒绝。
第15章 我对见不见他感觉无所谓,是……
隔天不是郁盛开车,而是裴元。原因是裴元驾龄更久,开长途更安全。不过我想再怎么久,不也就一年前的事?实质上并不满一年,去年夏天高考后他们才学了车。我当时的法律意识还不够强,没能及时搬出哪个条款来指正他们,等我自己学车时我才知道新手不满一年是没法单独上高速的。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年轻,竟然拿我的小命开玩笑!
郁盛和我坐在后面,从我村里出发时,我总觉得被许多邻居盯上了。姐姐让我不要挂心,她会去解释,但我还是不舒服,对着郁盛不满道:“不是让你们在路口等嘛!”
“谁知道那里有没有监控,你别说你们这破地方监控还挺多,三干河边全都是。”裴元说话不经大脑,说完没多久又补充一句:“抱歉,不是嫌弃的意思。”
“你最好养成先动脑子再说话的习惯,别把段林安气死。”
“那我是不敢的,她是大爷,我惹不起。”
“瓜怂。”我学段林安的语气骂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郁盛看我们你一言我一语,数落裴元:“有了女朋友还跟别的女孩儿贫嘴,觉悟是不够高。”
“什么别的女孩儿,夏艾就一黄毛丫头。”
“你才黄毛小子!”我反咬他一口,“看看你头顶的炸毛,非不非主流!”
“嘿,你别人身攻击啊!”
“是你先攻击我!”
我每次看到裴元那张欠揍的脸,不生气也要生气,只想狠狠骂他一顿。郁盛也同意我:“你这头发是不好看,早点剪了,不然你爷爷看着你也心烦。”
“他有什么可心烦的。宝贝孙子时隔十八年才回到他身边,他就知足吧!”
其中故事我没了解全,后来郁盛有机会跟我说了一说,原来裴元的爷爷奶奶在生下他父亲后没多久就离了婚。他父亲跟了奶奶,爷爷孤身一人去了欧洲,几十年来联系并不多。直到他考大学,他爷爷才提出任职的F大有特招名额,如果孙子愿意且分数够,就可以去上大学。
然而他爷爷并不像他口中形容的那样疼惜晚来的孙子,相反他是一个一视同仁相当严肃的老古董——郁盛那么讲只是图嘴上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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