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家递好筷子,宋浩宇才拉开凳子坐下了:“店里面太吵了,外面宽敞,就是有蚊子。”
许一朵说:“没事,我喜欢坐外边,外边凉快。”
陈新月握着筷子,看着旁边的人行道,然后说:“我记得高二那年,我们来你家吃饭,也是坐在这里。”
许一朵想了下:“还真是。好像也是这张桌子。”她推推宋浩宇的胳膊,“你还记得不?”
宋浩宇说:“就是这张桌子,没换。”他笑了下,“我记得清楚着呢,我就只带过一次同学回家吃饭。”
许一朵回忆着说:“哦,那次因为我们一起办了黑板报,是吧?”
宋浩宇从小到大,最大的优点是写字好看,小时候学写毛笔字,后来练硬笔书法。他那一手小楷写的,笔锋有力,平正整齐,放在作业本里,跟其学生他狗刨般的乱字一比,格外突出显眼,因此往往开学一两天就被语文老师盯上了。
从小学到初中,但凡有作文比赛,诗歌比赛,或者一年换不了几次的黑板报比赛,都交由宋浩宇负责。秦宇记得有一次,学校发起了“寻找历史记忆,缅怀革命先烈”的主题活动,其他班级在后黑板上画满了鲜花,红旗,水平高的还画出了革命英雄纪念碑,而宋浩宇则拿大字抄写了一首七律诗——“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一根粉笔在他手里提顿转折,写得比毛笔还强劲有力,字字大气磅礴,像是刻进黑板里的一样。直到写完最后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整首诗不偏不倚,以气吞山河之势,占满整面黑板。
最后他们班凭这首诗,拿到了比赛活动一等奖。画了英雄纪念碑的班级只屈居第二。
到了高中,学习任务重了,闲杂活动也少了。直到高二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在自习课上巡逻到了教室后面,看着留满各科作业的后黑板,想着可以在这里画一幅关于梦想的黑板报。毕竟永远写不完的作业会带给大家压力,而一幅励志的黑板报或许可以给大家灌注动力。
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了当时的班长孙巍,作为当时孙巍的女朋友,许一朵当仁不让地作陪,还拉上了她的好朋友,绘画水平很好的陈新月。
放学后,三个人一起擦掉后黑板上的作业,看到其中一行语文作业的字迹尤其漂亮。于是很轻易地,他们发掘了当时默默无闻的宋浩宇,并把他拉入了黑板报小分队里。
宋浩宇已经习以为常了,从小到大黑板报就是他的专属任务,不加上他还不对劲呢。他每天放学便多留一会,跟大家一起装点黑板。其实主要是陈新月先定好板报的布局,然后宋浩宇在文框里写字,陈新月在旁边画插画。孙巍和许一朵打情骂俏顺便打打下手,后来发现这样影响团队整体效率,干脆在座位后面专心谈起恋爱了。
秦宇夹起面前饺子,蘸了蘸醋碟,边吃边听他们聊天。听得最后一天板报画到很晚,终于完工了,几个人走出校门,发现常吃的麻辣烫已经关门。宋浩宇背着大书包,鼓起勇气扭头对大家说,我家饭馆就在前边,要不去我家吃点吧。
那时黑板报小组四个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在夏夜里露天吃了一顿。当时刚刚入夏,蚊子远没有现在多,天上还有明亮的星星。
“我记得你们家的鲅鱼饺子特别好吃,这回有吗?”许一朵记忆乍现,看向桌上三大盘饺子。
宋浩宇立即说:“有啊……”不过眼前饺子都是白花花的,他也一时分不清了。
秦宇把嘴里的咽了,将面前这盘饺子挪过去:“这个就是。”
许一朵立即笑了,夹起一个给陈新月,然后自己也夹了一个放嘴里:“好吃,就是这个味。”
陈新月也点头:“是很好吃。”
宋浩宇跟着笑了,也开始动筷。吃得差不多了,大家继续闲聊,宋浩宇随口说:“对了,孙巍现在在哪呢?”
许一朵的脸色顿时一冷,宋浩宇立即知道这问题坏了。
陈新月在地三鲜的盘子里夹起一块土豆,告诉他说:“孙巍高考完出国了,现在应该还在美国。”
许一朵哼了一声,然后恨恨地说:“垃圾。”
宋浩宇瞅了旁边秦宇一眼,缩缩脖子,表示啥也不敢问。
许一朵拿筷子戳盘子里的饺子,说着:“我当时还为他复读了一年,现在看真是脑残。我拼死拼活想考去他理想的大学,结果他可好,自己悄悄出国了。”
陈新月吃掉土豆:“去国外过的不一定好,宽进严出,压力更大。”
“我才不管他过的好不好,我只是觉得自己那时可笑。”许一朵把饺子戳得稀巴烂,“还傻傻等了他好久,结果你猜怎么样,他一到美国直接把我屏蔽了。”许一朵狠狠搁下筷子,敲在碗边上。“你还记得当时那幅黑板报长什么样么?你画了一艘乘风破浪的帆船,底下是彩色的浪花,我在那些浪花里偷偷藏了一句话呢,我拿小字写着‘孙巍我要跟你考去一个城市,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趁你们出去洗手的时候悄悄写的。我真是可笑啊我。”
陈新月把茶水推给她:“行了,都过去多久了,你还好没喝酒。”
许一朵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喝水。
宋浩宇也喝了口水,实在不知道说啥了,求助似的又看秦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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